她钻出人群左顾右盼,却不见月儿的身影。不知那丫头是走丢了还是跑到哪儿偷懒去了?
正在街头彷徨,却听到有人在身后轻轻唤了一声,“姑娘。”
她迟疑地转身,目光对上一张夕阳映耀的俊颜。
“你想买那把琴就买吧,我不会再多嘴多舌捣乱了。”海莹没好气地回他。
“我是来谢谢姑娘的。”赫连向她颔首作了一个揖。
“不必客气!”她强迫自己不再贪恋地看他,东张西望分散凝聚在他身上的注意力。
“姑娘在找什么人吗?”
“找我的丫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这个月儿,对胭脂水粉最感兴趣,这会儿肯定在附近哪家卖胭脂水粉的店里。
“姑娘如果不介意,我可以送妳回家。”他示意地看了眼街旁一辆华丽的马车,两个侍卫表情严肃地整齐站在那。
“不、不必了。”海莹感到自个儿的双颊微红,不断提醒自己,身为皇族格格,不能随随便便上一个陌生男人的车,“我还要去寻一间制衣坊,不麻烦你了。”
“制衣坊?”赫连眉一挑,“不知姑娘要寻哪间制衣坊?”
“无所谓哪一间,我是想寻一间会缝西洋礼服的制衣坊。”糟糕,她怎么可以跟陌生人说出自己的秘密。
“呵!”他笑了笑,“恐怕整个北京城都没有这样的地方。”
“不会吧!”她不由焦急地咬住自己下唇。
“不过,我认识一个人,她虽然没有缝过西洋裙,但她很聪明,任何奇怪的样式,只要看一眼,她都可以照着做出一模一样的。”
“真的?”她一脸惊喜,“她在哪?”
“如果姑娘信得过我,我可以带妳去。”
面对含着微笑望着她的眼眸,海莹本想拒绝,却开不了口。看他那诚恳的表情、谦谦君子般的风度,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人吧!
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她点了点头。
“姑娘,请……”赫连一声吩咐,侍卫马上打开车帘。
海莹怀着一颗忐忑的心,迟疑片刻,才踏上放在她足前的马凳。
其实,他带她去的地方并不远,绕过两条巷子便到了。
那是一家朱门大户,站在台阶聊天的家丁遥遥望见他们的马车到来,马上不敢再偷懒,堆起笑脸小跑着奔上前点头哈腰。
“你们小姐在家吗?”赫连问。
“在、在,我家小姐天天在盼着贝勒爷来呢!”家丁连忙答。
贝勒爷!海莹先是一怔,继而莞尔。她果然没有猜错,他是个皇族公子。
不过,笑容很快从她脸上退去。不知为什么?听到他带她来见的是一个女子时,她心中略微感到不适。
赫连并没有觉察到她的异样,热心地引着她穿过清幽的花园,来到一间厢房前。
远远的,海莹便看见厢房的窗边端坐着一个女子--她低着头,不知在读书还是在刺绣,厢房外树木参天,几片金黄的秋叶飘进屋里,落在她的肩头。
“绿竺。”赫连温和地唤了一声。
原来她叫绿竺,好清爽的名字,彷佛让人看到了空山灵雨。
海莹一直盼望自己也能有一个这样的名字,她一直觉得海莹两个字不够美,像咸而湿的潮水。
“讨厌鬼,你怎么又回来了?”绿竺听见呼唤,并没抬头,只懒懒地答。
“绿竺,妳在跟谁说话?是我呀!”赫连笑了。
“你……”绿竺身影微震,花一般的容颜在抬眸的一刻惊呆,“大表哥?原来是你!真的是你。”
“否则妳以为是谁?”他停伫在窗前,逗弄地问。
“我、我以为是二表哥呀,他刚刚才来过……”绿竺双颊通红,手中乱了分寸,绣花针一不小心扎到了指尖,滴出血来。
“哎呀,看妳,怎么这样不小心。”赫连眼中闪过一丝怜惜,疾步上前握住她的手,不顾还有旁人在场,柔唇俯下轻轻地替她吮去渗出的鲜血。
绿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红着脸,气险些顺不过来。
“门口的家丁都分辨得出我们俩,妳怎么反倒不认得了?”血止了,赫连笑问。
“哼!都怪二表哥不好,经常扮成你样子来骗我,想看我的笑话。所以,人家才会弄错的。况且,你已经好久没有来了,我没想到……”绿竺小嘴微嘟,一半撒娇,一半责怪地回答。
“我最近太忙了,所以没空来看妳和姨妈。”赫连看眼她手中的刺绣,“我们的绿竺又在绣花了,这次绣什么花?”
“没、没什么,随便绣着玩的……”绿竺紧忙将手中的刺绣塞到桌子底下,碎步欲走出房门,仓皇中瞥见站立在一旁的海莹,不觉又是一愣,“大表哥,这位姊姊是谁呀?”
“是我的一位朋友,有事想求妳帮忙,所以我就带她来了。”
“朋友?”绿竺目光狐疑的投到海莹脸上,像欲寻找正确的答案。
这一刻,两个女子互相打量,四目相交,一种微妙的感觉如波光微动,在海莹的心中泛起涟漪。
原来她是他的表妹!罢刚看着他俩说说笑笑的模样:看着她对他撒娇时嘟起的如花嘴唇;看着他吮吸她手指时的温柔,一股酸涩的滋味涌上海莹喉间。
好羡慕他们可以这样亲密,不像她,虽然也有不少表哥表妹,但因为从小苞随阿玛远赴海外,所以几乎没有熟识的人。到了国外,因为背景悬殊,除了菲利普哥哥,没能再交上一些同龄的朋友,她一直都那么孤独……
“表哥,这位姊姊我以前没见过,你们在哪儿认识的?”绿竺满怀好奇的问。
“小孩子不要问那么多。”赫连敲了敲她的脑袋,“总之,人家是来求妳帮忙的,妳一定要给表哥一个面子,帮帮人家。”
“什么事?”
“她想做一件衣裳,可是没人会做。”
“衣裳!”绿竺的眼睛顿时一亮,“什么样式的衣裳?”
“哦,就是这个……”海莹从怔愣中反应过来,连忙摊开手头的纸张。
“这是……西洋的裙子?”彷佛高手遇到了有趣的挑战,绿竺不由精神大振,“我那年去天津探亲,曾经见过一个西洋女子,她当时穿的裙子就跟这个差不多,但没这个漂亮。”
“到底能不能照着做出来?”赫连关心地问。
“我可以试一试。”绿竺当即点头,“虽然不敢保证能做出一模一样的,但总八九不离十吧?这位姊姊,请给我十天的时间,我一定尽力帮妳做出来。”
“谢谢妳了,绿竺妹妹。”海莹被她的热情感动,胸口那股酸涩的滋味霎时荡然无存,“到时候我一定送上一份大礼谢恩。”
“不用客气啦!”绿竺摆摆手,“妳是大表哥的朋友,收妳的礼我会不好意思的。嗯……请问府上是哪里?到时候我派人送过去。”
“不不不,还是我派人来取吧,反正我已经知道路了。”海莹回报微笑。
“喂喂喂,妳们客套来客套去的,怎么也不谢谢我这个牵线人?”赫连悠悠拿起下人送来的茶,侧目看着她,“不过,我也很想知道府上是哪里,等一会儿,我好送妳回去。”
“表哥,你这么快要走了?”绿竺急得叫出来,“那怎么可以?你已经好久没来了,一定要尝尝娘亲的厨艺再走,否则她会生气的。至于这位姊姊,也可以留下来跟我们一道用晚膳呀!”
“天色已晚,我该告辞了。”海莹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人,不顾他注视她的目光,转身欲离开,“贝勒爷,您请自个儿留下用晚膳吧,让您的手下送我回去就可以了。”
“这样呀!那么我们就不送了。”没等赫连回答,绿竺抢先一步说话,“姊姊,十天之内我一定把衣服做好,等妳来取。哦!对了,妳要什么颜色的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