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丝别无他法,只好找了个角落坐下来,她并不特别紧张害怕,只担心洛克若是找不到她,不知有何反应?生气?焦虑?误会?她又该如何向他解释她是怎么摔入锯木坑的?声响?黑影是实是幻?
她反覆的想,间或打吨,终于熬到坑顶风到股股亮光。当她听见一阵啦达啪达的声音,有人接近时,她立刻弹了起来。
“嘿,哈罗!有人在上面吗?拜托帮个忙,在这儿!”
“我的天主!”一张像颗干苹果的脸孔在坑顶上出现,老丁瞪着坑洞看。“老天爷——是你吗,丹丝小姐?”
“是,老丁,是我!”丹丝大松一口气。
老头子毛发直竖,像遭静力作用。“你在底下做什么呀?孩子?”
“我不小心跌下来了,”或是有人把我推下来。“请你找条绳子什么的,拜托,洛克一定急坏了。”
“好,等着,”不一会儿,一道爬坑洞专用的梯子降下来。“你爬得上来吗?”
‘可以!”丹丝撩高裙子登上梯子,笑着爬上去了。老丁扶她出洞,她不理会突然发软的双膝,开玩笑道:“你瞧,老丁,像猴子爬可可树一样。”
老丁一边帮她拍去衣裙上的木屑,一边摇头。“如果我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到这儿来捡块桃心木,你还不知道多久才会被发现2”
“幸好你起得早,”丹丝在老人脸上印了一吻。“船厂一切好好的吧?”她问,老人点点头。“洛克呢?我得去找他。”
“来吧。”
老丁向她伸出手让她挽着,至于是谁扶着谁那则难说。老了把她带到制图室,倒了杯茶给她。
“我叫人去找洛克了,”老丁对她说:“他昨晚跑遍了全城在找你,你待在这儿别走,你们两个统们于彼此找对方,那才滑稽。”
“好的。”
底下的船厂,已可见到陆续来上工的工人,不久,老丁下楼去忙他的。喝过热茶之后,丹丝觉得舒服多了,等着等着无聊,丹丝蹲到地面,从一只盒子拿出蓝粉笔开始涂起鸦来。
涂得太过专心,她没听到那三步并做两步匆匆而上的脚步声,直到洛克的鞋尖出现在眼前,她才发现她丈夫来了。
洛克身上仍穿前前天穿的衣裤,下巴冒出胡须,因一夜未睡而声音沙哑。“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不可思议的女人。”
“哦?”她挑战似的应一声。
“在坑里待了一夜,换做别的女人早就歇斯底里了,可是你却像个孩子在游戏。”
“得要有更戏剧化的场面我才会歇斯底里。”
他看着她用粉笔描绘的彩色景致。“这是你心目中的天堂?”
丹丝站了起来。“不是,因为那里没有你。”
洛克一脚踩人圈子里,将丹丝纳人怀抱。“现在我在里面了。”
他随即低头吻她,吻得她疼痛,但她任由他重重的吻,因为他需要一个肯定。
待他抬起头时,他们两人都已无法喘息。
“你还好吧?”洛克在她颈上问。
“现在好了。”她用双手抚模他僵硬的背肌,希望自己溶入他的肌理。
“我到处找你,警方那儿,爱儿,梅姬……”她轻噬他的下巴。“我知道,对不起。”
洛克捧住她的脸孔。“我怕死了,还以为—一”
“我又跑了,”她替他说完。“可是不是那样,有人潜近亚古谱号,把我推到锯木坑,我不知道那是故意或是意外。”
他的唇角抽动。“你不必编理由,阿丹,我了解。”
丹丝身子一冷。“我说的是真的。”
他无可奈何的放开她,把手插入她的头发内。“好吧,你怎么说都可以。”
“你不相信我,”她短促一笑。“可是我不怪你,我昨夜在坑里有了重大发现。”
“什么发现?”他怀疑的看她。
“我比我想像中还要坚强,头上肿了一个包,一整夜坐在黑暗中没有发狂,如果再碰上一次,我还是可以熬过去,我也许可以理清混乱的头脑,就算你不相信我,就算我必须独自奋斗。”
她转身想走,可是洛克伸手环住她的腰。
“可恶,别把我排拒在外,我担忧了一整夜,怀疑了一整夜…”
丹丝的怒意消散,她贴在他胸前哺哺言道:“哦,洛克…”
她向他降服,但实际上是赢了;刚刚在他第一眼见到她时,他的情感坦露无遗,她终于知道他是爱她的,这个铁汉是她的,总有一天,倘若老天垂怜,他就能够承认他爱她。
书店门上的小银铃清脆的响了,正在柜后忙碌的爱儿奔向她,握住她戴着蕾丝手套的手,各吻她的两颊。“在坑洞里过恐怖的一夜,可是对你似乎没什么不良影响,谢天谢地。”
“你的便条写得好忧虑,所以我赶紧过来让你瞧瞧我是平安无恙的。”丹丝拉起她黄色的裙子说道。
“麦先生保证你没事,可是不亲眼看见你,我还是不放心,你的意外造成轰动。”
“这意外对我反而利多于弊。”丹丝顽皮的说,爱儿来不及回答,即被等着结帐的客人叫回去。
“你先到古典书籍那一区去逛逛,”临去前,爱儿对她道:“有新书来了,待会儿我就过去。”
丹丝点点头,踱到书店的后侧,边例览架上成列成列的书册边想,不知她自己的画册何时可以上架。她正想抽出一本厚厚的书,忽听一个声音道:“我来。”
“谢——”
丹丝瞥见拄着象牙杖的老绅士,吃惊的说不下去。
“亚利。”她微弱的出声。“您……怎么也在这儿?”
“别胡思乱想,把我想歪了,丫头。”他把书塞到她手中,哼道:“和你一样,来逛逛书店,一个退休的老人有很多时间得打发。”
“哦”见到老人,她没有预期中的不悦,反而只觉得心痛。“是的,您——一向好吧?”
“除了家里多了个牧师弄得我耳根不清静,我还是和以前一样硬朗。”
“这就好。”
“听说你出了意外”亚利像在咆哮,用棕色眼睛上下打量她。“看起来没受到什么伤害”
“是的,我很幸运。”她咽下唤咽感。傻子!亚利真有可能关心她吗?
丹丝从亚利肩上看见在柜台上的爱儿,忍不住傍她一个“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的责备眼光,爱儿则耸耸肩,回她一个“我能怎么说”的表情。
“船厂不是笨女孩该去的地方,”亚利在地板上播手杖。“姓麦的小子该知道才对,不过洛克的智力一向比不上他的自尊心。”
“不是洛克的错,是有人想破坏亚古诺号,我碰巧给撞上,”说着,丹丝突然灵光一现,得到结论,此事一定是罗家在搞鬼!她说下去,“商场上竞争是一回事,可是你和怒基使出这种手段未免太过分了!”
“什么?”亚利喊道:“你在说什么?”
她把船厂的问题告诉他。
“胡扯!我和这回事完全无关,”亚利强调的说:“怒基也应该不至于如此,你并没有证据。”
“你能否认罗氏想把奥德赛卖给坎特的计划吗?坎特因此中止和洛克的合约,迫使洛克不得不放弃亚古诺号,罗氏这么做岂不是太毒辣了!”
亚利抚着白胡子蹩眉道:“我不知道有这回事,如果他为了报复,把公司的利益押上去做赌注,我非得回去找他好好问一问不可。”
“别忘了他派人潜入麦氏船厂搞鬼的可能性,我掉入锯木坑并不是洛克的错!”’
亚利嗤道:“据我和你打交道的经验来看,这我相信。洛克该打你一顿才是。”
“他没有。”她把书放下,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