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一种探究的目光注视着她的面容,她不知道是什么使她哆嗦了一下--是他说的话呢,还是他眼睛里奇怪的光芒?
沉默了一会儿,他补充道\"天黑以前我会回来,我会弄些做晚饭的东西来。\"
他伸手从野餐篮子里拿出一大块自制的面包,甚至来不及带上门,就三口两口地吞了下去。
从他的一系列动作中她明白了他的用心。自从他们见面以来,他就故意向她表现出他最坏的一面。
这样,如果她和他结婚,她就知道自己在和什么样的人打交道。他向她过多地展示了孤绝、沮丧、炎热、昆虫和野兽。
毫无疑问,他希望她转身逃跑,哀求他立刻把她送回城里。但是,珊妮现在还没有这个打算。她爱他的特立独行,他的诚实正直。她爱他的一切,爱他这个强壮、谦逊、勤劳、少言寡语的农场主。她发誓,不管花多少时间,她都要俘获他的心。
他已经通过了所有考验。
珊妮已经等不及了,她要给梅打电话,告诉她一个喜讯,她打算成为阿玛萨·贾德·科特雷夫人。
第四章
晚上九点半钟,锯齿形的闪电锯裂了天空。接踵而至的雷声轰隆隆地震撼着大地。天黑以后,珊妮就一直仔细地倾听着拖拉机的响声。可是现在,面对着骤然而至的暴风雨,除了扑打着屋顶的雨声外,她听不到任何声音。
如果科特雷先生不能马上回来,她打算出去找他。可能他的拖拉机耗尽了燃油,他需要帮助。她不想让自己胡思乱想,担心他会像梅的丈夫一样,被闪电击中,死于非命。
谢大谢地,她想起可以把从她摊档拆下的胶合板放进货车的窗框里来挡雨。这样一来,如果她必须出去,驾驶室也不会全部湿透。
不停地忙碌使她不至于像陷于绝境的野兽一般恐惧。过去的八个小时里,她努力地干活,尽一切可能使屋里显得漂亮一点。毕竟他曾经对她说过,不要客气,要像在家里一样。但是,她这么热切地向他表明她是属于这儿的,可能显得有些过分了。
事实上,她想给他一个惊喜。她希望自己把一切做好后,他才回来。但是现在,早已过了他该回来的时间了。
她把目光投向房间周围。刚才,她已经把房间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了。按她的审美眼光,她把遮篷改为一张漂亮的桌布,还找到一个涂了蛋壳色的双耳水罐,当作饭桌上的摆饰。
她把水罐的里里外外擦得闪闪发亮,然后,往罐里灌满饮用水,水是从屋外的大圆桶中舀出来的。她又把一些餐具和陶器一起放在擦得发亮的搁架上。她觉得她所做的一切无可挑剔。牧师在野餐篮子里放了一些白餐巾,他们还一直没用过。她在每把又子下面放了一块,又把盐、胡椒和蜂蜜放在桌子上。一切都准备停当了,随时都可以吃晚餐。
整整一天,她都在心里称赞梅。像所有衣阿华的善良农妇一样,梅也曾教导珊妮如何在没什么东西的情况下凑合出一顿便饭。她教过她用胡萝卜和土豆调上植物油做主菜,再用加了葡萄干的苹果饼做甜点。因为没有女乃油,珊妮得做些改良,但她知道梅会为她的努力感到骄傲。她只希望科特雷先生也会喜欢。
斗争了一个小时后,珊妮终于找到了面对大草原的响尾蛇和杰卡拉普的勇气,下到了地下室里。因为她知道,科特雷先生回来的时候一定很饿。
打开房,她小心翼翼地走下木梯。她一只手拿着一盏提灯.另一只手提着一只旧篮子。她想看看除了野牛肉干和一些吃剩的面包外,还能不能找出一些别的东西来做晚饭。地下室大约三平方米,高度只比她的个头稍高一点,她感觉温度至少比外面低五度。在黄麻袋装的蔬菜中间,她发现了一只老式篮子,里面装有一些红苹果。苹果仍然鲜脆,芳香扑鼻。
她尽力往篮子里装满水果、土豆和胡萝卜然后急忙爬上阶梯,进屋开始做晚餐。
一旦决定下来,她立刻开始动手。她用架子上找到的面粉做了小圆饼,当然,由于火候没掌握好,她不得不把头三个试烤的小圆饼扔掉。现在,她很满意,她可以把金黄色的小圆饼放在她的农场主面前了。只要他一跨进家门,她就把最后一个小圆饼放进炉子里。
做完一切后,她梳理了一下头发,洗了一把脸,重新涂了唇膏。这时,她突然想起应该让他洗个热水澡。再没有什么比让雨淋得透湿更糟的事情了,他可能会湿透,满身泥泞,筋疲力竭。
抽水花了将近十五分钟,然后烧热,倒进木桶,再把木桶拖到澡盆边,肥皂就放在排水管的板子上,他要用时伸手可及。从他的东西中,她找出了一条毛巾。她把毛巾搭在椅背上。
望着袅袅升起的蒸气,她意识到再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了。如果科特雷先生不立刻回来,他的洗澡水会渐渐凉了,她做的晚饭也会毁了。
要是他遇到麻烦,这一切就都无关紧要了。她的心告诫说。
她焦急地在地板上踱来踱去,然后,她决定开货车去找他。她想起他的车钥匙还留在车上。
雨还没有停,但让人高兴的是,最厉害的暴风已经过去了。她猛冲到外面,打开货车门,爬进驾驶室。她一点没在意到处飞来飞去的蝗虫。她从车窗上移开胶合板,发动了引擎。一两分钟后,她打开车头灯和风挡上的雨刷,货车轰呜起来。但是,先去哪里呢?
他说过,他的房子是他地产的起始线。所以,她开动货车上了大路,向那天早晨他们来的相反方向驶去。
仿佛是在一百年以前一样。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人了。
她开着车,不停地按着汽车喇叭,响一段后又停下来,倾听他的回音。但是,没有任何反应。
她刚驶出一公里,发动机就开始劈啪作响。她很沮丧,使劲踩了踩油门。货车仍然一动不动。燃料计量器早就坏了,但是她不用看也知道汽油用完了。
她为自己出发前没有想到带上一些燃料而生气。为了节约电池,她关掉了车灯,然后跳出货车。也许他在后备箱里备有急用油。
雨已经停了,但是天黑得看不清任何东西。她爬上车尾门,货车厢里和前面的驾驶室一样凌乱。她被滑溜溜的粗湿麻绳绊倒,她发现了饲料袋、草耙、破衣服,一件旧雨衣下面甚至还藏有一只小发电机,但就是没有汽油。那里,她希望在挨着装水圆桶的罐子里装有汽油。
她怕他会把自己当成大傻瓜,所以想都没有想就往下跳。结果,在她右脚落地的一瞬间,她觉得脚踝扭了一下,她头朝前扑倒在草丛中,感觉世界顿时翻了个个儿。疼痛连同恶心,使她好一会儿不能动弹。
珊妮不晓得她在那里躺了多久,但她最后还是站了起来。虽然每走一步都疼得钻心,但她还是感觉出她的脚踝骨没有摔碎,只是扭伤得很严重。想到还要走一英里路,她沮丧极了。
她抓住车门出了一身冷汗,做了几次深呼吸,希望能借此给自己鼓鼓劲。
如果她没有回去,科特雷先生可能会担心着急,他会觉得对她的失踪负有责任。毕竟他把她丢下了这么长时间,当然,这是假定他已经回到家里了。
要是现在他正在离这儿不远的某个地方无助地躺着,或是失去了知觉,又该怎么办呢?她简直无法忍受这种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