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地,聪明的他就已经隐隐了解到裴砚的用意。
他有些苦笑,没想到裴砚心中的恨会这么深,深到不惜伤害一个那么深爱他的人。
“珏。怎么样?反正那个燕小姐也不是你的女人。不如我做媒,替你们牵红线。”
娶韫紫?会发生什么?裴珏可以肯定,到时候,裴砚一定会来抢人,让裴家出丑。但是如果裴砚心中是喜欢韫紫的,那么结果也许会是不同的。虽然,裴家依然会丢尽脸,但是结果却是好的。用家族的名誉,去换取他的幸福,他的冰释前嫌?值得的。
“大哥,多谢你的成全,我的确很喜欢韫紫。”
裴珏终于下定了决心。
裴砚冷笑。“珏弟真是好眼光,韫紫可是一个美人。”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药碗砸碎的声音。裴砚一挥手,房门顿时大开,门外的韫紫一脸惨然,紫色的眸子深不见底。
“韫紫,你来得正好,大哥正要向你贺喜,恭喜你们百年好合,你跟珏弟真是天作之合。”
裴砚大笑着,飞身而去。
“为什么?为什么?裴珏,你说你会帮我,可为什么是这样?”她低着头,怯懦地问。
“韫紫,我是在帮你,我要用这次的喜宴逼出他的真心。”
韫紫困惑地摇头。
裴珏走进她,揽着她的肩,轻声地告诉了他的计划。
“不值得的。”
“这么多年,我惟一的心愿就是能帮他除去心魔,好不容易能做到了,怎么会不值得?”他的语速很轻缓。
“可是你的名誉,裴家的名誉,又该怎么办?”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毫无理由地对别人那么好,即使有血缘关系,也不可能这样呀。
“我?无所谓的,反正我并没有要恋爱的打算,我喜欢一个人自由自在,这样没有牵挂,不是更惬意吗?至于裴家。”他的脸上有一点忧郁,“这是裴家欠他的。欠了人的,总该还的。”
“可是,要是裴砚并没有喜欢我怎么办?”
“那么我娶你,真的迎娶。”他说得认真。
“我不可能爱上别人的。”这一生,除了裴砚,再无任何人能走进她的灵魂。
“无所谓的。不相爱,也可以一起生活,我们可以谈话,谈大哥,谈大哥的过去与将来,谈你想谈的。”
“可是我是无法生育的。娶了我,裴家就会绝后。”是的,无法生育,这是她一生的遗憾,因为她是妖的孩子,因为她是从尸体里生出来的,所以,她永远也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
“无所谓的,没有孩子,我们也可以很幸福,裴家也会充满快乐。快乐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没有关系。”他的声音更加温柔了。
“什么是你在意的?”
“你们的幸福。”
“我们的幸福?”
“是的,我愿意为此而投下巨注,去搏一博命运,去赌一赌裴砚心中的感情。因为,我相信裴砚心中是爱你的。”
韫紫哭了,她哭着说:“裴珏,你是一个傻瓜,一个傻瓜。”一个傻瓜,一个最好的傻瓜。
她同意了。
XX
裴老夫人说,你会后悔的,因为即使裴砚心中有爱,但如果爱没有恨来得那么深,那么一切只是枉然。到那时不仅赔上整个裴家,所有的人都会受到伤害,包括韫紫。
裴珏说,我宁愿相信大哥心中的爱远大于恨。
裴老夫人沉默了。她多么想告诉她的孙儿,她在裴砚的眼底看见的除了仇恨还是仇恨,这样冰冷的人,是不可能有强烈的感情的。但终于,她什么都没有说,因为她看见裴珏脸上义无返顾的表情了。
她知道,一旦这个孩子认真地想做什么时,那么是任谁也无法阻止的。
但愿天可见怜,给裴家一个奇迹。
XX
婚宴定在六月。已经安静了数十年的裴家终于又热闹起来。裴老夫人虽然不怎么看好这次的婚事,但在裴珏的劝解之下,倒也积极地张罗起来。翻修新房,置办家具,采购南北货物,以及向江湖中各大门派送去喜帖。虽然,裴家在那次变故之后,早已退出江湖。但由于当年正是裴清用裴家剑斩杀了烈火帮的帮主,所以裴家在江湖中所享有的声望还是不容忽视的。
热闹。热闹之后会是什么。
韫紫深知裴砚心中的恨,这份沉甸甸的恨,常常扎痛他的心、她的心。这样的背负了多年的包袱,是不可能说放就放的。
那么为什么要答应裴珏呢2明知道会有个不幸的结局;为什么还如此固执?她是在期待吗?期待一个奇迹?
多么长的守候,蚀骨的思念,难以忍受。她不愿意再这样等待下去,不愿意只能给他熬熬药,不愿意只能在他临行前给他卜卦问吉,不愿意只能在他的床边驱散他的噩梦。
不要这样了,她要给自己一个机会,不管行不行,都要去试一试。
如果不行的话,她就放弃所有的幻想,放弃他,然后寂寞但平安地过完一生。这样也是好的,不是吗?平凡的生活,没有爱情,也会是美丽的。红色的织锦,鸳鸯戏水的图案。她轻轻抚模着嫁衣上鲜亮的图案,不禁有一些幻想。
还在清雅居时,就听村里的老人讲,每一个女孩嫁人时都会穿上红色的衣裳。红色是喜气的颜色,会给人带来幸运。
穿上嫁衣,她打量着铜镜中的自己。红色的她。
愉悦的她,这样陌生的笑容一点都不像是她该有的。
看来,真的像裴珏所说的,爱情来时,万物俱变。
门外的裴砚,呆呆地仁立着。好久好久,只是这样看着她。他的女孩子,终于要属于别人了,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因为韫紫是他灵魂的另一半。虽然,是他设计了这场婚事,虽然,最终他还会占有她。但是看她为别人试嫁衣,他心中居然很痛。
其实并不愿意伤害她,只是他无法放弃多年的执著。这些年,始终无法忘记他的娘疯狂的举止,尖叫着、拼命地撕扯着自己的衣服。所有的人都怕她,躲着她,就好像她的疯病会传染一样,这之中也包括他。流着泪,远远地,只有在她安静时才敢靠近她。
房内的韫紫,身着红衣,是那么美艳动人。
红色。红色的嫁衣。
红色是记忆里永远的梦魔。红色的鲜血,有他娘的,也有他的,无数的伤痕。而今天,当这红色印入眼帘时,旧时的记忆又如潮水般涌了过来,清晰得就像是昨天的事。
他知道,只要有恨存在一天,他的心就无法释放。没有办法的,注定他要牺牲韫紫,注定她要成为他复仇的一颗棋于。
鸳鸯戏水,花开并蒂。韫紫的脸上洋溢着笑容,如春天一样的温暖。她喜欢这样的自己,远远地离开黑暗,生活在阳光中,在春天中尽兴畅怀。
门开了,一个小丫头手捧着数件新衣走了进来。
当她看见盛装的韫紫时,她呆愕地几乎忘了呼吸。
“小姐,你真的好漂亮。”眉目如画,冰肌玉骨,天仙化人,难怪小少爷会不计较她的眼睛,不计较她是大少爷的人,而硬要娶她。
不过,也真奇怪,韫紫姑娘不是大少爷的人吗,怎么却现在变成小少爷娶她了?还有,如果大少爷不喜欢韫紫姑娘的话,他刚刚又为什么要躲在窗下,偷偷地看着韫紫姑娘?看他的样子,也好像不怎么高兴。可是,如果他喜欢韫紫姑娘,他又为什么要欺负燕姑娘,还亲自做媒将韫紫姑娘许配给小少爷。哎,真是太难懂了。
韫紫依旧盯着铜镜,铜镜中印出她紫色的眸子。
妖异的色彩,带有诅咒的颜色。不!今天不该想这些,这些不幸的、仇恨的,都要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