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了了所有的前因后果后,谌烽的罪恶感更深了。
如果他知道心飒有这么不愉快的经验,或许,今天他就不会去招惹她、不会亲自押她上跳台。
招惹?
忆起心飒在他怀中的柔软触感,忆起心飒晶莹水亮的眸子,谌烽心弦一动,犷悍的眸子浮上柔情。
“都是你害的!我讨厌你!”
蓦地,心飒挣月兑他,冲下跳台楼梯前撂下的话,在谌烽脑海响起。
“真是不巧,我开始喜欢妳了……”
黝黑深邃的眸子低下,翻开唐教练刚刚留给他的资料,谌烽嘴角微勾,凝视心飒可爱清灵的大头照。
活了二十三年,第一次这样在意起异性,似乎嫌晚。
不过,他一直以为,除非再夺一届奥运金牌,他才会有心情、有时间谈感情,孰知命运的奇妙,就在不按牌理出牌、不照计画进行。
但是,他喜欢的人,目前是这样地厌恶他。
而他,在觉察到自己的感情前,对她的打算,其实是想以严厉的训练彻底开发她的天分。
即使在发觉喜欢她的此刻,他也不打算放弃对她的严格训练。
这样敌对的状况,他们之间──将会如何发展?
修长的食指点上女孩朝气十足的脸,谌烽笑着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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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序迈入十月。
亚热带的气候,这个时节的台湾依旧暖热,只有一点点秋意,藏在偶尔吹来的凉风中。
心飒对谌烽的敌意则不如秋意含蓄;昨天,在体育馆内做陆训时,只要正面看见他,她便狠狠赏他一张怒脸。
“妳又请假?”
星期二,午后,学校的保健室,心飒窝在床上,她身上盖着薄被,眼睛在谌烽踏进门扉的那一刻倏然合上。
她翻过身,假装没听见他的话。
“如果妳执意装睡,我不介意牺牲我手中这瓶矿泉水。”
他想泼醒她?
心飒闻言,马上睁开眼,然后,在下一刻从薄被下拿出预先藏好的肠胃药,不悦看着他道:“我拉肚子,真的不能下水。”
谌烽的反应是接过药袋,他看了看,又还给她。
“是这样吗?不过,游泳馆也有洗手间。”
他的意思是要她销假练习?
“你、你──”太过分了!她昨天晚上真的拉过一次肚子耶。
“我?”右眉微微一挑,谌烽深深凝视她好一会,他看她的眸光如此温柔,就在心飒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时,她听到他道:
“我回游泳馆恭候大驾。”
说完,他长长的腿酷酷的迈开,不给心飒说不的机会。
“你慢慢等吧!”
蹦着腮帮子,心飒气呼呼的喊。
这个男人实在可恶!距离上周四的跳台意外才几天,她魂飞魄未定,哪来的胆量上跳台。
原以为他成了她的教练,会讨厌她时常缺席的学习态度。
她以为,他顶多看不起她,然后,像唐教练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她编说借口请假不下水,或者,心血来潮时怒口骂骂她。
心飒从未料想到,才开训没多久,谌烽就亲自上教室来逮人。
他……是闻名天下的跳水天才,为什么肯花宝贵的时间敦促她这个几乎被教练放弃的胆小表?
她不解,但也无意深究,因为,差点失足从跳台坠下,已经吓坏她。
“我……哪一天我心情好,身体也无恙,自然会去报到。”抬头望着折返回来的谌烽,心飒振振说道。
谌烽未到“宽白”前,她的习惯是一学期现身跳水馆三次,如今,出了点“小”意外,如果……如果学期结束前她能克服恐惧,她会卖他一个面子,再上一次跳水台。
“妳刚刚的话我没听清楚,请再说一次。”
谌烽逼近她,灿猛眸子勾盯她,炫人而危险。
他这样靠近心飒,近得她几乎能数清他有几根眼睫毛,近得令她想起上一回两人偎得如此近的情景。
“……好话不说第二遍。”
心飒依旧嚣张,只是,语气没刚刚乖戾。因为,谌烽靠她这样近,他黝黑深邃好看的眼凝盯着她,令她忆起被他拥在怀中的感觉──
那一天他待她……竟然是温柔的。
跳台上,她忙于惊慌、忙于恐惧,甚至,冲向楼梯时还撂话责怪都是他的错;如今,危险已过,冷静后的心飒终于记起,眼前这位冰冷严肃得像钢铁的男人,拥抱安抚她时,竟是那样的温柔……
“咳,反正,我还不能上跳台。”
既然记起了他的温柔,她很难再将气出在他身上。
她不是那种是非恩怨不分的人。
这几天,她气他是因为他的行为,谌烽勾起了她好不容易遗忘的恐怖经验。
不过,既然当时他如此温柔待她,应该表示他并非故意吓她。
谌烽应该跟国中时期的刘教练不一样,他不是那种脾气一来,会推学生下跳台出气的人。
“不能多给我一些时间复原吗?”
她摇头,懊恼自己的没用。“这是受到惊吓的人至少可以拥有的权利吧?”
“这么容易示弱?”
望着心飒懊恼的可爱模样,谌烽冷硬的五官不禁软化。他低身,坐到床榻边,然后用自己也难以相信的轻松心情逗心飒:
“常常骑脚踏车从公园斜坡逞快的人,应该有足够的坚强应付那一天的意外才对。”
拜托!那根本是两回事,心飒低呼:
“我是很强、很坚强没错,但是,那不代表我就要逞强,OK?!”
坚强,称之为人类的性格;逞强,则称作笨蛋的行为好不好!
她的振振有词,让谌烽笑了。
他喜欢她坦率的反应,那样地充满朝气,那样地理直气壮。
“妳的意思是,那天在跳台上,被吓坏了?”他望着她,关切的问。
心飒可怜的点点头。
“所以,短时间内不打算再上跳台?”
真是聪明。对谌烽的理解甚感欣慰,心飒再度用力点头。
“但是,一直逃避也解决不了问题,是不是?”
什么意思?谌烽还是要叫她回去练习?
宽慰安心的眼神霎时充满警戒,心飒不再爽快点头相应,她看着他,谨慎反问:“你还是想逮我回游泳馆跳水?”
谌烽意味深长看她一眼。“唐教练说妳一学期只上跳水馆三回。”
他知道了?
那么,唐教练应该也顺道把她国中时期的悲惨经历告诉他了吧?
警戒沉淀褪逝,取而代之的,是不会再被逼上跳台的放心──听闻过她坠台的意外,谌烽应当不会再逼她才是。
心飒扬扬秀弯的眉毛,应:“对。一学期三回,再多,我做不来。”
“不想逞强?”
“不逞强。”她的勇气,只能担负这么多。
“因为被启蒙教练、恶作剧的男同学推下台,所以没有足够的胆量上跳台?”
“嗯。”太好了,唐教练真的跟他提过,心飒放心对谌烽微笑,这下,她更确定他不会再强人所难了。
“那么,扣除掉我看见的那一回,还有两次的额度?”
“没错。”微笑扩大为开怀的笑,心飒想,谌烽大概要说她这么可怜,剩下的两回就不用了。
“好,那么今天,就让我们用掉其中的一回。”
心飒一脸惊愕。
她没听错吧?咳咳震惊的嗓子,好不容易,才从喉咙滚出一句:“你在开玩笑吧?”
“妳觉得我在开玩笑?”
谌烽严肃的眼凝着她,坚定表示──他的的确确就是要她上跳水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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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前才遭受差点坠台的惊险,再度回到跳水馆,应该是忐忑惧怯的;但,一脸愤怒的心飒,眼睛喷着火,让围观的同学看不出她有任何畏惧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