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力抓起大背包,彻底搜刮她房里的一切,抱起几个满满的纸箱,把桌上的别针塞进她手里,带著她,顺著楼梯小瀑布冲到楼下,把她推进车里。
冻僵的小初握著别针,进入车里,接触了温暖干燥的空气,开始发抖。
他发动车子,开大暖气,抓来所有能用的布料,帮她擦拭一头一脸的水渍。
她终于开口了:“真皮座椅不能沾水,会坏掉,很贵。”
“不会要你赔。”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心像被陈年醋浸渍,心好酸。“还有什么东西要拿的吗?”
“我想没有。”她全然荏弱无助。
“合一下眼,我带你到安全的地方。”
他的吩咐像誓言,脑袋空空的小初只能照著他的话去做,下意识相信他会带她远离危险、远离冰冷、远离滂沱大雨……
卫征海开著车,看一眼她难得柔顺的模样。托老天爷的福,小初终于又回到他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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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这个喝下去。”回到新川豪寓,卫征海第一个动作,就是把小初拉到酒柜旁,斟了杯浓烈液体给她。“威士忌。”
她木然地暍下又呛又辣的醇酒,熔岩般灼烫的热流在胃的底部扩散,很快便冲向四肢百骸,失温的娇躯变柔软了,突如其来的热潮让她浑身发痒。
“去洗澡。”他带她到客房,推她进浴室。“把衣服换下来,冲个热水澡,能泡热水浴包好,这里有浴袍,想办法把你自己弄暖。”
小初呆呆地站在生平见过最……豪华的浴室。
不是奢华的设备让她呆了,而是她还没从屋顶掀飞而去的震惊中完全回神。
她只记得雷声轰隆,突然问天光大亮,然后……屋顶就飞走了。
饼去二十年,她见过太多坏人,她对“人”的信任基础都很薄弱,可她信任“房子”啊。
房子不会欺负她、房子不会笑她骂她、房子不会对她心怀不轨,房子就这样稳稳地立住,沉默不语,像靠山、像结界一样,把其他人与她隔绝开来。
但她亲眼看到,屋顶头也不回地绝尘而去……原来房子也不是百分之百可靠的啊!她大受打击。
“快点动作,不然我就自己来。”卫征海替她把水温控制在42度,然后出去,替她关上门。
半晌后,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放下心,回房去沭浴包衣,然后来到开放式厨房,翻箱倒柜,看看单身汉的家有没有能让她果月复的食物。
饼了不久,穿著雪白浴袍的小初走了出来,脸上红晕一片,头发还滴著水。
“到那边坐。”他指著餐台。
小初脚步歪歪斜斜地照做,还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
他调高室内的温度,回房拿出大浴巾,把她拉进怀里,细细擦干。
“刚刚那个,可以再给我一杯吗?”她用渴望的眼神看著他。
那杯威士忌好奇妙,让她全身都发热,头变得好重,所有的情绪都放大一百倍,高兴可以变成非常高兴,难过可以变成非常难过,生气可以变成非常生气。
她好像变得不太像自己,她的心思跟言语动作搭不太起来,仿佛有个内在的小初,在窥伺外在的小初。
卫征海愣了下,她的眼睛水汪汪,清亮得不可思议,但随时又闪过一丝朦胧,好像恍神,她大概是醉了。
醉了就早点上床睡觉,她够折腾了,什么话都等她睡饱后再说。
“宿醉会很痛苦,别喝。”
“别那么小气嘛,一杯就好。”小初像换了个人似的,撒娇道。
方才的威士忌在她体内完全发挥作用,放松了她紧绷的神经,她明显变得聒噪,喋喋不休讲了一堆话,不像之前对他视而不见。
他看著小初柔化的脸部线条,与平常完全不同,心想,也许她需要的,正是杯浓浓的威七忌,将她从压力禁锢中释放出来。
他拿出珍酿,为他们俩都各斟一杯。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她坐在椅子上,小女孩般地踢脚。
他看过她的资料,但他选择让她多开口。“屋顶刮走纪念日?”
她好像听到什么世纪笑话一样,笑个不停,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声。
“今天是我妈的生日。”她正色地说。“但我几乎没为她庆祝过生日,刚刚还是不小心想起来的。”
“令堂呢?”他问。
被烈酒浸过的脑神经,发挥不了往常的机灵,她的言语变得毫无保留。
“死了。”她突然沉下脸。“像她那样的女人,还是早死早清闲。”
他皱眉。“你怎么说出这么冷酷的话?”
她沉默了许久,忍不住一口又一口地喝酒。“不然我该怎么讲她?”
他不搭腔,让她尽情讲个够。
“她未婚怀孕,性格软弱,我两岁开始,就懂得用尖叫声吓走骚扰她的,五岁拿扫把赶人,七岁到她打零工的餐厅,在老板娘面前抖出老板喜欢偷掐我妈的丑事,还被骂‘一家子贱人’。从那时候开始,不管我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而我妈下工只会躲在家里哭、哭、哭,我只记得她红著眼睛的模样。”
她没有感情地说著,眼神很空洞,双手紧握住酒杯。她的声调没有起伏,双肩不曾耸动,仿佛是凝化的石膏像一样,动也不动。
他轻应:“不管怎么说,她更少有生下你的勇气。”
“你错了。”她好像想笑,但又笑不出来,开始变得拗。“她是缺乏去堕胎的勇气,拖著拖著,五个月大的肚子藏不了也打不掉,只好生下我。”
“不准你这样看不起自己的出身。”他厉声说道。
她笑得好悲伤。“关你什么事?”
“因为我在乎!”他吼,用力把小初转过身,灼灼地看著她。
她不甘示弱地瞪回去,那双眼睛比平时更亮。她眨也不眨眼,仿佛眨了眼,就输了这场角力。
虽然明知道跟一个小醉鬼争论,不太可能有收获,但他还是忍不住要开口:
“你那么倔强做什么?像刺猬一样的保护壳能保护你多久?”
浓浓的酒气从小初口里呛出来。“它一直保护我到今天。”
“在我面前承认你也有懦弱的一面,并不羞耻。”
她的眼睛更亮了,像火焰一样燃烧,还是不眨眼。
“我觉得是。”她一口气喝掉杯里的酒。
他要拿她那颗顽固的脑袋怎么办?
“该死的!我会保护你……”他突然打住口。
她还是死瞪著他,眼神转都不转。
她硬撑著,因为眼里是泪!
他豁然明白了,这个刁钻小妮子,她伪装得比他想像中更厉害,她把泪都锁在眼眶中,她伪装得太好了,她甚至让他以为,说出这些话,她无动于衷。
懊死的,她那么逞强做什么?
他举起手臂。
“干嘛?不顺你的意,你就要打人吗?”她死命地瞪著他、挑衅他。
下一秒,手臂落下,重重将她扣进他怀里。
娇小的她,只及他肩膀,被他紧紧搂著,彷佛就要融进他的身体里。
“干嘛,放开我!”她恢复小野猫本色,又顶又撞,拚命想逃开。
“别动。”
“你叫我别动,我就呆呆站著让你吃豆腐?少作梦了你!”她朝他胸口用力一咬。
长年培养出来的习惯,几近本能,让她一抓到机会,就倾力反击。
“唔。”他闷哼一声。这小妮子的牙还真利,醉了还能这样撒泼,酒品太差,以后绝对不再让她碰酒。“听我说,不准再咬我了,听我说!”
好闻的男性气息慢慢渗入她的呼息,平缓了她的心。这是卫征海的味道,她安心闭上眼睛,感觉好怀念、好怀念,她依稀记得,她很久没跟他这么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