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征海目瞪口呆。
慢慢慢,他是个男人,他是个陌生人,他是个陌生的男人,而她这么习惯在男人面前倒头就睡吗?
“起来起来。”他摇醒她,却摇不开她紧闭的眼眸。“你哪根筋不对?你不怕我会偷袭你?起来,我是陌生人耶!”
她躺著,管他怎么摇晃,她不动就是不动,连眼皮都懒得掀。
“你敢动我,你就死定了。”
“你怎么让我‘死定了’?就凭你躺得死板板的样子?”
这小女生平常都这样,对待每一个上门、不怀好意的男人吗?那她早被蹂躏几千几百次了。
他心口一闷。想到那情景,他竟感到极度不悦,恨自己没有多多教训刚才那个男人,如果他轻易放过他,又提前离去,她会受到何等不堪的待遇?
指节被握得劈啪作响,他的怒火无声无息地燃烧起来,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她眯开双眸,单眼皮让她有睁眼跟没睁眼,看起来其实都差不多。
“不瞒你说,我床底下有备用武器。”
“一把枪?”唯有哒哒哒的机关枪,才够教训那些狗娘养的!
她慢条斯理地纠正他:“一把切菜、砍人两相宜的金门大菜刀。”
“……”他差点无言以对。“你会用它砍我?”
“如果你敢乱来的话。”她给他相见以来,最最甜美的皮笑肉不笑。
“但刚刚那个闯空门又意图对你不轨的男人,你并没有动备用武器。”
“他不值得我亮出法宝。”
“而我值得?”他挑挑眉。他做了什么事,让她“厚爱”至此?
“就某个角度来说,你的确值得。”
什么?他值一把“金门大菜刀”?他确定自己没做过一丁点儿伤天书理、踢狗踹猫的大小恶事。
“你何不把我俩的恩怨一次说个清楚?”
他想知道,真的想知道。她的一巴掌看似无厘头,但内情绝对不单纯。
小初不想跟他“哥哥缠”。
“第一,我累了,没力气说书给你听;第二,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反正你已经付出代价;第三,出去以后记得帮我锁门,谢谢。”
她缓缓合上眼睛,精神与体力都迅速进入“省电模式”。
他不懂,他真的不懂,这个野猫似的女生在想什么。
“你那个门,锁了有什么用?门板材质太烂,踹两下就破;便宜的喇叭锁,用力一敲就开。你根本不安全。”
“那不是你该担心的事,你只是个陌生的路人甲,快点滚,还我清静。”
路人甲?见鬼了!“从你打我一巴掌开始,我们就连上了线。”
她从床上坐起来。“那不是个‘开始’,那是个‘结束’。”
“显然我错过了某件重要的事,因为对我而言,现在才是‘开始’而已。”他一股无名气冲了上来。“你何不指点我,让我知道我错过了什么?”
小初也冒火了。
“第一次打照面,我不是就已经告诉过你‘你欠我的帐,打一掌就算抵掉了’?既然抵掉,就当没有发生过。”
“我不接受这个说法。你跟我之间,到底有过什么?”
“接不接受,那是你家的事,现在,本小姐要睡觉了,请你滚蛋!”
小初跳起来,站在床边,双目炯炯地瞪著他。
“也许对你们卫家来说,办完了‘王子复仇记’,就是荣华富贵的开始,但是对我来说,麻烦还没有结束。”
“我跟你到底有什么关连?”他也站起来,步步逼问。
“没有、什么都没有!”小初吼。“现在,给我滚出去!再过三个小时,我就要出门去打工——”
“你打的是什么工?必须这么早起床?”凌晨三点半?她当送报生吗?
“不关你的事,你滚出去就好了,我保证你在我心里面已经‘结案’,我不会再去找你麻烦,你也别再来寻我晦气。说真的,我们扯平了!”
卫征海从上往下,睥睨著她。
她也不服输,仰头瞪著他。
她多娇小?满不满一百六十公分?足不足四十五公斤重?
她多年轻?有没有二十岁?有没有来自家人亲友的羽翼照顾?
一个年轻的女孩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强悍冷厉的眼神,令人胆寒,同时又雾蒙迷离得叫人看不透?她的心里到底隐藏著什么样的秘密?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你走不走?”她咬牙切齿地问。
他注意到,她的眼下有淡淡的青影,眉清目秀的小脸自得像张纸,他甚至可以看得到苍白肌肤下,淡现纹路的微血管。
她强硬得像钢铁,此刻却脆弱得有若白瓷。
她真的累坏了!如果他想继续杠下去,他相信她绝对会奉陪,但——那不是他想要的。
“记住,我说过,这只是个开始。”
她挑衅。“记住,我的大脑会自动排空不重要的事。”
“只要不包括‘我’就好。”他反击,走了出去,将门反锁上。
裘小初坐回床边。也许当初她该忍下那口气,别意气用事,赏他巴掌才对。但,打都打了,后悔又有何益?
她耸耸肩,迅速将思绪抛诸脑后,看著闹钟上的指针,迅速关上日光灯,钻进被窝人眠。
不管天大的事、麻烦的事、扰心的事、要命的事,她都经历过了,当然也就练就了俗事不烦心,随时能睡、随时能醒的镇静好本事。
她从不多做打算,生存只靠本能;她从不回顾过去,也不展望未来。
她,裘小初,打从出生,就只拥有时间长河最短的一瞬,也是最珍贵的一瞬——
现在。
第三章
卫征海的车,停在她的公寓下,在她睡眠的时候,守护了她。
她。她?她!
他甚至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他下楼时,特别留意过一排生锈的信箱,但在一栋大型废弃物里,根本不能指望找到写著名字的信箱。光是摇摇欲坠的门牌号码,他就找了五分钟之久!
但见识过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本事之后,他不用问也确信,那个悍小妞说什么也不会允许他换掉那扇烂木门与喇叭锁。
“换不换都无所谓,反正陈年顶楼加盖的房子就是烂!”他恨恨说道,按下E-mail传送键。
虽然他在翼海集团享有“总裁”的称谓,但较之运筹帷幄的大哥,他更得天独厚、游刀有余的专才,在于处理与“人”有关的事务。
这是硬汉大哥怎么模也模不熟的领域,卫展翼天生就少了那种Sense。因此举凡调查征信、公关人事、应酬谈判,都是他卫征海一把罩的范围。
他盯著她的住处,一边上网,查询她的相关消息。虽然一无所获,但知道她住哪里,依旧是一条非常有用的线索。
他发出电子邮件,指示属下按线索去查。
直到凌晨三点半,看到她下楼,快步而且还“精神奕奕”地定过五条街,走进一家名为“元气”的早餐店,确定她去打工,他才开车离去。
回到“新川豪寓”,他睡了几个小时,起床后即打开笔记型电脑,许多档案陆续传来。
裘小初,二十一岁,父不详,母亲在半年前过世,三年前为了念夜间部大学搬到这里。
他打电话给下属,听取最新的讯息。
“裘小姐令我们惊讶的是,她有很多兼职工作,几乎把二十四小时都排满,也扛了不少私人债务,大部分都是她母亲生病与过世时,积欠下来的。”
“她父亲是谁?”他问。她该不会是他流落在外、失散已久的妹妹吧?
“我们尽力在查,但目前可以知道的是,裘小姐与卫家没有丝毫关连,她母亲亦然。”
他放松一哂,随即加鞭催促:“没有查出全貌,就不算尽了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