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盯着公文,却有些心不在焉。
最近这些日子,秘书助理愈来愈常进驻他心里,往往一个不留神,她的模样就浮上脑海,卡得大脑当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特别美,白皙的肌肤、清爽的五官只构得上端庄的边,但她偏偏有种说不出的韵味,在他心底缭绕。
“喂、喂!”一双手在他面前猛挥。“夏鼎昌,你在发呆耶!”
他一瞬间回神。“我没有发呆,妳看错了。”
“是吗?一个从不发呆的人,居然会失神,有问题喔。”黎紫曼奸诈地笑。“该不会是……很介意某人去买验孕剂吧?对了,为什么会介意呢?莫非……”
她旁敲侧击,夏鼎昌也就任她敲边鼓。
事实上,比起验孕剂,他更介意他与神秘女子共度的一夜,就落在秘书助理的危险期,而真的,她左看右看都不像会去算安全期的人。
现在传闻她怀孕了,之中的巧合令他忍不住牵挂。
而当时被他派到美国签约的主管,曾经告诉他签约延期的原因,是他的新任秘书不上道,把漏签的文件交给秘书助理去处理。
事后他问秘书助理,为何无功而返,她答说因为太晚去打扰总裁不好意思,原本想隔天清晨再去打扰,但因为睡过头了,所以没让总裁签到名。
这番说词,有点怪。
黎紫曼再度挥手,召回他的注意力。“看你好像很为她担心,不如让我去跟她谈谈,也许她需要一些帮助。”
这也是个办法。“妳谈归谈,可别把我的人拐走。”
她狐疑地挑起一边眉毛,要笑不笑地问。“你的人?”
他也暗暗诧异自己的措辞,立刻不动声色地更正。
“讲太快了,应该是『我手下的人』。”
她一脸垂涎。“真的不能拐?”
“除非妳想跟『夏城集团』所有男性职员为敌。”他不是不知道,下属们心目中最热门的新娘人选。
“我的『性向』常常使我成为男人的眼中钉。如果我拐了她,你也会与我为敌吗?”她故意问。
他抬眼看着她,再一次诧异,她话里的认真程度。
“妳真的那么想要她?”
她摇摇食指。“照你的规矩,不许用问题来回答问题。”
“我的规矩是给别人遵守的,我不受限于此。”他反驳回去,始终没回答她的问题。
黎紫曼还想争辩,这时,明小姐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一看到她,黎紫曼立刻跳起来,自动自发走出去。
“我不妨碍你们谈公事。”
明小姐来得正是时候,他太需要转移注意力。
“说真的,妳是因为紫曼的『性向』而排斥她吗?”
“不是。”
“那是因为她曾经向妳求欢,妳不能接受,所以排斥?”
“也不是。”
这道世纪谜题,已经让他猜了千万遍,如今已厌倦。
“可否请妳直接公布答案?”
“我排斥她,是因为你看到的黎小姐与我眼中的黎小姐,性格相去十万八千里,请务必当心,日后将会因为她而出乱子。”
“什么乱子?什么叫做『性格相去十万八千里』?”他问。
明小姐没答,酷酷地放下一堆公文,转身离开。
“可洁,妳在这里。”
黎紫曼晃进咖啡室,找到正在替前辈准备咖啡的林可洁。
“黎小姐……好。”可洁看到她,双眼睁得大大的,罪恶感袭上了心。
黎小姐出身文化世家,族中长辈有经营艺术品交易、有拍卖古董的,整个家族非但生活优渥,而且内涵十足。
黎小姐家这一分支,才华在音乐。她本身即是竖琴演奏家,对弦乐造诣颇深,原本是单纯的文化人,因为才貌出众,正逢东方热方兴未艾,她投身中国弦乐之列,利用东方艺术、西方科技,成功为几部名扬国际的武侠大片配乐,荷包赚得饱,人也明艳大方,那家世、那背景、那机缘,都是可洁难以望其项背。
她是夏总的内定未婚妻,也就是说,他们几年之后会成婚。
因此,眼前这女人才有资格孕育夏总的孩子,而她,卑鄙偷了黎小姐的权利。
“妳还好吧?”她意有所指地瞄了瞄她的小肮。“穿太紧的牛仔裤对胎儿不好喔。”
“嗯……嗯。”她胡乱应着,一边把糖球、女乃精往托盘上猛放。
苞她在一起,她全身直冒冷汗,除了罪恶感,还有一种奇怪的直觉,好像觉得自己……不太安全。
“妳知道我跟鼎昌的婚约。”黎紫曼帮她拿出橱柜里的咖啡杯,若有似无地强调她未来的身分。“我也希望帮鼎昌妥善照顾他的员工,做个称职的当家主母。”
她排好杯盘与咖啡匙,转过身,温柔地握住可洁的手,她想抽回来,反而被握得更紧。
明明是个关怀的举动,但为什么她心里这么不舒服呢?
是因为她暗恋的男人、她贝比的父亲,已注定属于黎小姐的关系吗?
还是因为……那种莫名的不安全感,令她颈后寒毛根根竖起,不由自主想跟她保持“以策安全”的距离。
“关于妳的--”黎紫曼抽开手,冷不防探向她的下月复。“有什么事,是我应该先知道的吗?”
“不,没有。”她内心颤抖着否认。
“如果有任何困难,随时找我商量,我会给妳一切必要的协助。”
“……谢谢黎小姐。”她勉强自己挤出些场面话。
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愈来愈扩大--
从明小姐那方,确知秘书助理真的怀孕了之后,夏鼎昌也决心采取行动,找出那夜的神秘女子。
他登门造访信任的征信社。
征信社长记下他当晚的行程,告诉他这事不难追查,很快就有消息回报。
“最后要问问你,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征信社长双手交握,直视他的眼睛。“酒醉也有三分醒,你能不能提供任何你想得到的名单?”
夏鼎昌沉思许久,脑中百转千折,最后松口,说出一个人名--
不,一个身分。
她始终出现在他最火辣、最放肆的梦境里,强烈得让他无法忽视。
“我的秘书助理。”
“叫什么名字?”征信社长拿笔记下。
他怔了一下。“我叫明小姐回电告诉你。”
老天!秘书助理到底叫谁名啥,他到现在还是不太清楚。
坐在租屋处的单人床垫上,守着一房间空寂,可洁只亮一盏小灯。
怀孕了,她怀孕了耶。
她穿着睡衣,隔着棉质布料轻抚肚皮。
真不可思议,这方小小的天地,住着夏总跟她的孩子。这种骨血融合,甜蜜的负担,一开始她先是“惊”,定心后想想,是“喜”才对。
她不只跟他有了一夜,还留下最珍贵的纪念品。
正常的孩子总是有爸爸,有妈妈,她该把Baby的事……告诉夏总吗?
她曾有过犹豫。然她是孤儿,出生后便无父无母,被弃在育幼院门口,她很早便体会,一个小生命的诞生,不一定是喜悦的泉源,也许是恶梦的开始。
她不认为每个男人听到“我怀孕了”这句话,都会呆愣两秒,然后跳起来雀跃地说:“我要当爸爸啦、我要当爸爸啦!”
至少夏总不像是这种人。
那一夜,她没有拒绝,反而投怀送抱,喝醉酒的男人是很容易被引诱的,而她又有意星火燎原,导致欲火一发不可收拾。
她好坏,为了满足心里的愿望,居然毫不羞耻地逗引他。如果夏总清醒,他绝不可能喜欢上她,绝不会对她有任何感觉,但她却卑鄙地利用他醉得厉害,献身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