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月落鸟啼,一艘渔船无声无息地在河上轻摇飘荡,任由随波逐流到天明。
渔船不知何处泊,晓来晨钟到客船。
微光中,轻纱般的薄雾在河面腾升、飘移,使这条河平添一份神秘和妩媚的氛围。
突地,河岸上的芦苇发出宪牵的声音,小梳子伏地躲在芦苇里,屏息望着前方几个持刀的家丁。
“给我搜仔细一点!这个臭小子以为‘琴剑山庄’没有主人,竟敢三番两次地把山庄当成他家的花园,没事就溜进来晃悠、睡大觉,今天非把这个臭小子活逮到不可,然后将他绑在琴剑山庄门口吊上三天三夜,看他以后还学不学乖!”管家李大说。
小梳子暗啐道:了不起啊!琴剑山庄那么大的宅子,空房那么多,不过是借睡一宿而已,干嘛这么大费周章地抓人?
哼!愈是大富大贵的人家,愈是小器。不过呀,要是真的被抓到给吊上三天三夜,那她岂不是成风干人尸了?这可不行!
此时河上的船朝这里飘荡过来。
“李管家,河上有船。”
“那个臭小子可能在船上!来人,下去把船给我拉上岸。”李大的话才落下,嘴巴即被一颗珠子弹了一下,痛得叫一声,大喊:“是谁?”
众人立即提高警觉。
忽地,陆续有人的手被弹伤,有人是脚、有人是胸部……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人人东倒西歪,哀叫连连。
这时有人兴奋地叫道:“是珍珠——”
好了得的功夫!好阔绰的手法!竟然用珍珠伤人!这几下的功夫,让躲在芦苇丛里的小梳子看得一清二楚,确定是从河面上的船打上岸来,于是趁大家趴地找珍珠时,双脚一蹬,身子轻灵地跳上那艘船。
“喂——有人在吗?”小梳子喊了几声,见无人回应,于是放胆地走进船舱,看见桌上有酒莱,这才觉得饥肠挽辘,一手抓起一片鸭肉往嘴里塞,正咀嚼得津津有味时,突觉脖子一阵凉。
“小子,你是谁?”任天游从后面将剑架在小梳子的脖子上,冷冷地问。
“我是……小梳子……”小梳子斜眼瞅着架在脖子上冷森森的剑时,不禁全身发颤。“这位大哥,剑不长眼睛,你先把剑收起来,万一有个闪失,你岂不是白救我了?”
任天游瞥一眼这瘦弱的少年身体颤抖不止,好像真的很害怕,不像是会武功的人,便将剑收起来。
“呼——谢了。”小梳子吁了一口气,留恋地模一模纤细的脖子之后,回过头来,赫然看到一位满脸胡子的男子时,暗暗地吃了一惊;有点害怕,但是接触到他那对黑亮又温暖的眼睛时,很奇怪的,刚才的害怕完全消失了。
记得芙蓉姐姐曾经说过,有一对温柔眼睛的男人一定是好男人。这样一想,便认定他是一个正派的好人。
“谁让你上来的?”天游不高兴地说。
“知恩图报才是男子汉大丈夫,刚才你救我一命,我当然要上船来道一声谢谢。”小梳子拱手地说:“敢问这位大哥尊姓大名?”
任天游坐下来迳自喝酒,没有回答。
小梳子碰了一个软钉子,不过她一点也不以为意。
“那我就称呼你胡子大哥好了。”小梳子坐到天游对面,为他和自己斟酒,然后端起酒杯,敬道:“小梳子敬胡子大哥一杯。”
说着,小梳子一副豪情的样子,一干而尽,酒的辛辣让她呛了几口,连忙地张口扇风,然后连夹几口菜往嘴里塞,好冲淡酒的味道。
“原来酒这么难喝……”小梳子终于明白姥姥为什么不许她碰酒;但还是不懂,为什么“望春楼”的姑娘和恩客能整夜里一杯接着一杯地喝?
天游见这少年白女敕的脸现出红晕,仿佛天边一朵红云,很可爱。
“小孩子别喝酒,小心回去挨大人的板子。”
小梳子见他一嘴胡子如风吹草动,心想他一定在取笑自己,于是不甘示弱地说:“我十七岁了,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小梳子逞强地又为自己斟了第二杯端起酒杯,憋住气就要往嘴里灌时,天游迅即将她手中的酒杯抄过来,一仰而尽。
“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天游问。
“琴剑山庄的人。”
天游微怔一下。“你和琴剑山庄的人有仇?”
“没仇啊,我只是好奇,溜进山庄逛一逛,逛累了,走进一个房间,看见一张舒服的床,本想躺下来休息一下就走,没想到那张床实在太舒服了,这么一躺,不小心就睡着了。到了半夜里,被山庄的人发现,就一路被追到河边。”小梳子说到这里,忍不住就抱怨地说:“那么大的山庄,让人睡一下又怎么样,何必要这么追捕人嘛?依我看来,奴才都这么小心眼,那山庄的主人也一定是其器小哉。”
“你见过山庄的主人?”
“胡子大哥,你会说这种话,就表示你是外地来的。我告诉你,大家都说琴剑山庄是一个不吉利的地方,已经荒废好几年了,一直都没有人敢靠近它,可是去年突然有人开始整修山庄,如今山庄都修好大半年,也不见有人住进来,你说奇怪不奇怪?”
“琴剑山庄为什么是一个不吉利的地方?”
“我也不清楚,小时候就听大家这么说,可是姥姥总是不许我多问。”小梳子见天色渐亮,心急地喊道:“糟了,我一个晚上没有回家,姥姥现在一定很担心,我要回去了。”
“慢走。”
小梳子站起来要走出船舱时,又回头问他:“对了,胡子大哥,你今天就要离开这里吗?”
“暂时不会。”
“那敢情好!胡子大哥,你待在这里的期间,如果睡在船舱里不舒服,就上琴剑山庄去,那里的床真的很舒服;若是夜里寂寞无聊,你就到望春楼来,我铁定让望春楼最红牌的水芙蓉陪你喝酒,唱曲子给你听。”
说完,小梳子拱手向任天游告辞,走出船舱,纵身一跃,轻快地跳到岸上,快步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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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梳子飞快地跑过市井,闪进一条春风小巷,即见写着“望春楼”三个大字的大红灯笼高高挂在半天边。
她轻轻地推开望春楼的偏门,蹑手蹑脚地要溜进房间时,身后传来容姥姥柔中带强的声音:
“小梳子,你跑去哪里了,昨夜不见你回来,我真担心你出事情了。”
虽然容姥姥和小梳子说话不曾疾言厉色,不过只要看到姥姥满头白发、一张愁纹满布,以及一对随时随地似乎急得要哭出来的泪眼时,她心里就觉得愧疚,不敢让姥姥太操心。
“对不起,姥姥,昨夜我在一位朋友那儿,他的身手了得,和他讨教几招,一时就忘记时间了。”小梳子没敢让容姥姥知道她偷偷地溜进琴剑山庄,否则不知道又要怎样地忧心了。
“是怎样的朋友?我见过吗?”姥姥仔细地盘问。
“刚认识的朋友,我们一见如故,改天我介绍给你认识。”小梳子说。姥姥一向对她来往的朋友很严格,就怕她交到坏朋友。
“小心点,别成天往外跑,如果让人发现你是姑娘家就不好了。”容姥姥提醒地说。
“姥姥,放心,我会小心的。”小梳子不明白姥姥为什么要她以男孩子的身分过活,不过这样也不错,哪里好玩哪里逛,不必像一般闺女天天深锁绣楼,大门不迈的。
姥姥瞧她一脸疲惫的样子,疼惜地说:“进屋里睡一下。”
“好!”小梳子走到房门口,又回过头来,保证地说:“姥姥,你放心,昨夜的事不会再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