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大家各自散了,门口只剩雨晴,巧儿和沈惊鸿三人。雨晴难堪地吸了一口气,没料到短短几个月不见,张母的态度就变得如此明显,甚至连外人在场都不给她-点情面。
看到沈惊鸿阴沉的脸,雨晴不由得为自家人的无礼深感愧疚,解释道:“沈大侠,真是不好意思。纤云姐姐身子一向不好,这次晕倒让大家都忙乱了,并非有意怠慢。”
不料,他不但没释怀,反而表情更为凝重。
雨晴没再说什么,进到府里,匆匆地给他安排好房间。正要急着离外,却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急着去探视叶纤云,一来是担心她的身体,而来时担心张母耍什么花样。她最担心的还是寒峻,担心她会被叶纤云的温柔牵住心,因为温柔正是她所缺少的。
“沈大侠,你若有什么需要便跟管家或是张患说好了,我现在得去看看纤云姐姐--免得你说我以小欺大。”
“二夫人!我曾习过一些医术,若是大夫人有什么情况,就跟我说一声,说不定我能帮上什么忙。”
“好!”雨晴应了声便急急地往闲草屋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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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晴心里敲鼓似的,急躁不安。张母对叶纤云的好不能不让人起疑。到底是张母有什么企图,亦或是叶纤云以前只是扮猪吃老虎,假意对自己好,暗地里却拉拢起张母,疏离自己呢?那--糟了!那几封信里,自己倒是对她说了好些心里话,又把一路上发生的事都跟她说了。她会不会拿着信到张母面前挑唆一番?又会不会是她们两个都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胁,决定联合起来对付自己?无论哪种可能,形势对自己都十分不利。惟一值得庆幸的是,只要夫君站在自己这一边,主动权和王牌就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进到纤云屋里,只见张母和书琴坐在一边,旁边站着张嬷嬷和小平,却不见寒峻。此时,大夫走出卧室,寒峻紧跟着焦急地问:“大夫,我夫人到底怎么了?”雨晴一直看着他,以为他会给自己一个安慰的眼神。不料,他却头也没抬一下,仿佛根本没注意她的存在。
“大夫人没什么事,只是身子虚了些。这一次大概是因为高兴过度才导致的。没什么大碍,我给她开几副补药,自然会好。”
“那就麻烦你了,大夫。”张母简直是感激涕零地说,接着便吩咐下人,“让管家派个人拿大夫的方子去抓药,然后叫厨房小心煎药--不行,张嬷嬷,我看,还是你去煎药,别人做的我不放心。”
送走大夫,张母又让其他人一一退下:“峻儿,你跟纤云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了,今日就在她房里歇了吧。有什么事,你这做丈夫的也能照应。”
“娘,我知道了。”说完,他进了屋,自始至终都没能跟雨晴说上一句话。
“雨晴,你也回去歇息吧,赶了几天的路,你也累了!”张母的话说得温和体贴,实质却是不容置疑的强硬。
雨晴知道,婆婆这是在下逐客令。只得退下去,总不能说“我等我的夫君”吧。
回到张府的第一个晚上,她失眠了--突然之间他不在身边,还真有些不习惯,早知如此,还不如之前就多习惯习惯,“不就是一个晚上吗?有什么大不了?婆婆总不能一直把他拴在那吧?说不定明天他就回来了。到时候,我就没法把他留下来!看谁还敢来抢!”她默默地说着自己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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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她低估了张母,或者她低估了所有的人,包括叶纤云。一天,两天,三天.....十天,半个月都很快过去了,寒峻却始终没出现在她的房里。她开始焦急,也无心再想该如何去应付婆婆,只是不断地寻找与他碰头的机会。可是,叶纤云的房里,婆婆不让进去,吃饭的时候又有众人在场,跑到书房,他老是在办公,根本抽不出任何空闲。偶尔在路上碰见,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只能见到他的背影了。这些她都可以理解为婆婆的压力,事务的繁忙,她不能忍受的是他的眼神,他的眼里没有温情,没有宠溺,只有歉意和愧疚!
歉意,愧疚,多么沉重的字眼!不,这不是她所要的。她宁愿他给予的是坦荡和无惧,她要的是他的无愧于心。在她的心里,前次的出游,让他们之间有了无形的感情盟誓,而此时的歉意和愧疚不就是因为对盟誓的违背吗?
她知道,她的失落一定让婆婆兴奋了好久,可是她早已没有了心情去关心。
“二夫人,你也在这?”熟悉的声音打断了雨晴的思绪,“那谢了的荷花真有这么美吗?”
“沈大侠?你也在?”自从回来那天起,两人便没交谈过;此时相遇,才发现不过短短二十天没见,他已经憔悴了许多,没了以前无牵无挂的潇洒,反倒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困兽。同是天涯沦落人!雨晴露出了回来之后发自内心的第一个笑容,庆幸自己不是惟一的可怜人。
“我想,我是该跟你们告辞了。”他故做轻松道。可任谁都听得出来,他心里的无奈和落魄。
“你要走?可是我还没还你的人情呢。要不你再留些日子,或许很快你就能跟我讨回人情了。我可不想一辈子都欠着别人。”
“没想到你还惦记着这件事。算了吧。”他迎风而立,身影显得那么的孤单、寂寞。
“沈大侠,原来你也是个人。”
“嗯?”
“以前的时候,你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仿佛什么都进不了你的心,而你对什么人都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我还以为你生来就是这样缺心少肺。没想到现在,你却是一副为情所困的模样。说说,你倒是看上了我们府上那位姑娘,让我跟夫君说一声,叫她跟了你就是了。”雨晴取笑道,“不过,话说回来,那也要人家姑娘愿意才行。”
他没搭话,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想起以前他指责寒峻有新人忘旧人,她忽略心中的失落,故做轻松地说:“现在,夫君可是有旧人忘新人,那么『忘恩负义』这个词也就不适合再用到他的身上了吧?说不定,还是你那番话一语惊醒梦中人呢。哪天等纤云姐姐身子好了,我让他来谢谢你。”
“不用了!”他急急地回答。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连忙问:“你不介意丈夫的移情别恋?”
“作为一个女人,若她爱他的丈夫,当然会介意。可是她若不爱,她只会对丈夫的移情别恋感到松了一口气。但是,有些女人是没有介意的权力的,因为男人对她从来就没有用过情,又哪来的移呢?”
“那么你……”
“你不觉得问这些有失你大侠的身份吗?”她撇了他一眼,“你似乎总是在有意无意地为大夫人说话。难不成,是你沈大侠不但见不得劫人钱财之人,也见不得夺人感情之人?”
一瞬间,一道亮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待她清醒才发现一口剑架在她的脖子上,而他那愤怒中的悲哀让人不能不动容!完了,踩到他的痛处了!
“沈大侠!”多日未见的寒峻出现在剑的另一端。为什么明明在眼前,感觉却那般遥远?那几寸宽的剑犹如一条跨不过的壕沟。伤心,害怕,喜怒哀乐一时间都从她的身上抽离,她惟一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她笑了,对着仿佛已是陌生人的他笑了,笑得那般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