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您这可真是雅致。”整齐的小石径两边种了好几躲梅树和竹子,若是那棵巨大的榕树上再吊上一个绿色粗藤的秋千,上面坐个可爱的小孩子,旁边还有父母推着,一定能让这院子多上几分生气。
“雨晴妹妹过奖了。若是不嫌弃的话,以后可以常来。”见她一直盯着那棵榕树瞧,叶纤云奇怪地问,“怎么了?”
“哦,没什么!没什么!”她回过神来,常来?老妖婆婆不把她恨死才怪。还是叶纤云想让她里外不是人?让她不小心撞到她和寒峻弹琴,论诗,甚至……想要她知难而退吗?她才不会那么傻,去拿鸡蛋碰石头!这种伎俩她可看得多了!
再看那棵榕树时,她居然十分怪异地希望那棵榕树经不起风雨,倒塌后便再也扶不起来了。
“进屋吧,请这儿坐。小平,快去给雨晴妹妹倒杯茶。”叶纤云招呼她坐下,便吩咐她的贴身丫头。
雨晴在桌前坐下,只见桌上正摆着两把未来得及收起来的琴,一看就知这是一对,虽然不是出自名人之手,但做工却也十分精细,而制造者也确实很实用心,似乎每一根弦都透着制造者的影子。两把琴都保管得很好,应该是对它们做了定期的保养。
“这琴是一位故人送的。”见她一直盯着琴看,叶纤云云淡风轻地说,可话里却有着无限的怀念。
“二夫人请喝茶!”小平恭敬地端上茶来;放下之后便静静地待在叶纤云身旁。
“是他做的吧?”雨晴端起茶,小心地啜了一口沿着杯沿偷偷地观察她的反应。
“你怎么知道?”她很是震惊。
“不过是胡乱猜猜而已,没料想却猜着了。做琴之人很有心,把自己所有的感情都表现在了两把琴上。咦?上面还有一首诗呢。“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这是陆游回忆前任夫人唐婉之作。不知姐姐这位故人是……”这人到底是谁呢?他与叶纤云又是什么关系呢?他们的感情应该是不同一般吧?陆游与唐琬本是恩爱夫妻,不料陆母棒打鸳鸳,硬是休了唐琬--难道……雨晴仔细观察她的每一个表情,深怕遗漏什么。
叶纤云勉强笑笑,掩饰伤心的表情,可眼里的泪水却怎么也骗不了人。她没说话,也许是怕话一出口,感情就会在顷刻间崩溃吧?
雨晴不由得感到愧疚,却又忍不住试探,她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竹叶和梅枝:“姐姐怎么找到这般好的院子的?是婆婆『让』您住进来的吗?”
“才不是呢!是我们家小姐喜欢清静,向姑爷提出要住到这来的,姑爷起初不同意,说这里太冷清了,怕不适合小姐的体质。小姐百般要求,姑爷拗不过,这才同意,还花了他好一番功夫才说服老夫人。你别以为姑爷嫌弃我们家小姐、以为我们失势了、落魄了,就认为我们好欺负.....”小平见雨晴说话句句带刺,害得主子伤心不已,护主心切的她不平地说。
“小平!”叶纤云阻止她继续说下去,“雨晴妹妹别见怪。小平还不道歉?她是专门来看我们的,哪有什么用心?”
“对不起!二夫人,是小平冒犯了。”她的道歉有些不甘不愿,之所以屈服不过是不愿主子把所有罪名都往自己身上揽而已。
“没事的。小平姑娘倒是心直口快,和巧儿有得比。什么时候让你们认识认识?说不定啊,你们还会成为好姐妹呢。”雨晴没料到叶纤云的涵养居然这么好,就连丫头都能对自己的试探忍这么久。
“巧儿姑娘怎么没来呀?”叶纤云问,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我吩咐她办别的事去了。反正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对了,刚进门时,听到屋里似乎有两个人在弹琴,好听极了。莫非小平姑娘也会弹琴?我们巧儿可是只会听,怕是比不上小平。”
“……”叶纤云欲言又止,犹豫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是寒峻的话,又何需躲起来呢?难道这其中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雨晴注意到小平有些沉不住气地偷偷地往屏风后面瞟。
“你们刚才不会是在玩捉迷藏肥?我就找到了一个--”她说话的同时身子也迅速地移到了屏风后,主仆两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找到了!书琴!原来小泵也在。怎么一起玩也不叫我一声?”没料到屏风后面的是她,雨晴心里说不上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有些失望。
“小嫂好。”书琴手足无措,不住地用眼神求救。
原来她俩是一道的。上次老妖婆就警告过书琴不得与叶纤云来往。如今她之所以一见她就躲起来,大概是怕她到老妖婆那告上一状吧?她脑子立刻转了几圈,她何不做个顺水人情,也好多几个盟友,少几个敌人。
“原来小泵正跟大姐练琴呢。若知道是这样,我早就来了。三姑嫂一起正好可以切磋琴艺,互相促进。”她脸上一副万分期待的诚恳表情,声音也显得亲切不已。
书琴毕竟年轻,见此情景便以为警报解除,一下子便热情了不少,“小嫂也会弹琴?”
“是呀,待在闺中闷得慌,母亲便教我琴艺解闷。只可惜,我们这只有两把琴,而我的琴又留给母亲了。”说到母亲,她总是停不下话题,“以前的时候,母亲还有我陪着她,如今怕是只有我的琴能陪她度过漫漫长日了。”
“雨晴妹妹对母亲似乎有很深的感情。”
“母亲是我惟一的牵挂。”
“小嫂给我们讲讲故事吧。”
“我娘是个很有才华的女子,不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十分善解人意。只可惜遇人不淑,嫁给我爹做了二房。大娘委屈她也就算了,偏偏我爹又娶了个三房,把我娘冷落一旁。也不知怎么的,三娘老把我娘当成眼中钉,想着法子整她,而我爹居然对此视而不见!还好我娘从不与她们争长论短,反倒把所有的好处都自动让出,这才求得一时的安宁。这一切都是男人惹的祸,偏偏结果却要女人来承担!我更不能理解的是,母亲对此居然毫无怨言!”雨晴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小嫂,我们女人的命运真苦!若我们是男人的话该有多好。也不用像现在这般每天待在闷死人的闺房中,任人摆布。”
“你们想的都太简单了。即使是男人也会有自己的苦衷,也有自己的身不由己和无奈。”叶纤云的话就像长长的叹息。
她叹息什么呢?哀叹自己的无法生育,以至使得寒峻迫于老妖婆的压力,不得不娶她?莫非他们的感情真有深到可以亲手做琴相送,以表达情感的刻骨铭心?“刻骨铭心”,多么令人心动,也同样令人心痛的词啊!难道寒峻对她的好仅仅只是为了传宗接代?千百个疑问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但不服输的个性又告诉自己:不!在事情还没弄清楚之前,她不能自乱阵脚。
“我们还是别再谈这些令人烦恼的事了。我给大家演奏一首曲子怎么样?纤云姐姐不介意我使用这把琴吧?”看得出来这把琴比起另一把来似乎显得更有气势,也更受珍爱。
“这把琴是我们小姐专用的,你可以用另一把……”小平急急地叫出声,完全没了该有的礼节。
“小平!”
“本来就是嘛!”小平低嘀咕着,“平时那么宝贝它,模都不让人家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