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我有正事要办,你就踏踏实实地做家奴,熬个三年五载的弄不好你主子开恩大赦还你自由呢。”贤儿招呼裳于晨:“你的袍子是他穿坏的,要赔找他赔,咱们快去那个什么楼,吃点好吃的,歇歇脚,顺手给人家医个病,然后、回临州。”
“也对。”裳于晨点头配合,上前拍了拍祝宛风肩膀,“师叔,我们饭钱还未付,方才已跟那卖茶的小扮说记在您账上,我看您老腰带里别着的那吊钱足够了。对了,下回再翻我的衣箱时,您老要记得今天的话——我那些不结实不禁脏的‘破袍子’实在是不合您意,您还是去刨我师父的衣箱子吧。”
“你那肉球师傅的衣服像个布口袋,穿上它我的伟岸形象还如何示人?”祝宛风信誓旦旦地举起右手,“晨儿好师侄,龙袍都没你的白袍好!”
“老祝!”含着压抑怒火的男音从远远的轿中传出。
“洪爷,小的在。”祝宛风一脸谄媚地踮脚跑向轿子。
家奴当久了言行举止越来越有当奴才的操守作派了。
“误了爷的大事你担待?还不走?”轿中男子喝斥道。
“起轿、起轿!”祝宛风招呼着,轿子快速走远,“乖贤儿,好师侄!别忘了去南市‘九鱼楼’给我赎身。”祝宛风的声音远远地飘来。
“老爹!岸饭钱!”贤儿一蹿身追了上去,“又想赖账啊你!”
忽然,几个白花花的影子连同一道银光一起从轿窗飞出,贤儿飞身一一接住——几个原物奉还的大馅包子,还有一锭纹银。
“好厉害!”轿子里的人伸手不错,看着轿子快速走远,贤儿叼起个包子咕哝着,由衷赞叹。
“还吃!”裳于晨牵马走过来,拍了下贤儿的头,拿起她手上的银子扔给从桌下爬出来看热闹的茶摊老板。
“怎么都给他了?”她转身扑向看着银子傻笑的茶摊老板,“臭美什么!找钱啊!”
“小扮,收好银子,不必理她!”裳于晨一手揪住贤儿的衣衫,一手牵着马,把她拽到自己跟前,道:“正好,师叔他老人家竟也在颐州城……你说得对,该让他赔我袍子!这些年来被他偷偷翻走的袍子有多少?”他将她揽近身前,深深地望着她,低语,“贤儿,那些袍子值不少银子吧。你说,师叔会拿什么来赔我?是啊,他除了你,还有什么?”
“除了我……你——”这个家伙,好阴险!他分明是想逼她老爹卖女儿啊!
☆☆☆
“啊——”
一声讶然惊叹从“琴筝楼”二楼长长的甬道尽头那间雅致的包间内传出——
“琴筝楼”管事老板魏燕若呆呆地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两人。
“……你们说有位老人家要你们来找我?”她轻抚胸口,微微蹙眉。最近天气有些变换,勾起了她胸闷气喘的老毛病,“裳公子是吧?您说您就是‘鬼面医’?”无论如何想不起曾几何时认识过他们口中的白发老头儿。不置信的再次上下打量着面前悠然闲坐的白袍男子,再者“鬼面帖出,病愈天泽”传说中医术高明莫测的“鬼面医”怎么会如此年轻,如此俊雅?谁会信!
裳于晨看着她微微一笑,悠然地拿起桌上的点心送入口中。
“再说一遍,有个白发老头儿替你付了诊费。”贤儿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反正诊费不会退,有病没病的好歹看一下,也算我们跟那老头儿交差了。”
说着,她拉起魏燕若的手臂交给裳于晨:“来,把脉。”
裳于晨轻轻搭上魏燕若脉门,双目微垂:“姑娘未满周岁时染过风寒,未及时治愈,至今偶尔还会气喘轻咳。好在你身上有些功夫底子替你压制了些病疾发作的次数。不用担心,你的病只需调理,在下给你留下几枚丸药,照我说的吃下就是了。”说着,他把几粒很小的丸粒放入她口中,修美的长指快速捋顺她身前几处脉络——医治完毕。这病没难度到如此地步也要他大老远跑一趟,药王那老头儿越来越离谱了!
“你——”魏燕若吃惊地睁大眼睛。他竟然连她未满周岁染过风寒都知道,他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地便知晓了她的顽疾,甚至还准确地说出了她的病因!她咽下的小小丸药清凉滑爽,抑制了喉咙的痒涩,他手指经过她身前,瞬间带走了她的胸闷气喘——他简直不可思议,“原来那位白发公子不是在说笑,他真的找得到‘鬼面医’,你就是!”她毫不掩饰惊喜与兴奋,顺势紧紧抓住他的臂膀生怕他会逃走似的。
白发公子?!正大吃着糕饼的贤儿忽然大咳起来,她连忙喝了口茶。怪不得那老头儿这么热心,肯定是这姑娘瞧他白发童颜误会他老人家少年白头才“公子、公子”地给他叫顺了心,于是那老头儿搬出裳于晨做回礼。要是此刻告诉她那位“白发公子”搞不好已经一二百岁了,会不会吓晕她。
等等!她的两只手放哪里?干吗攀着裳于晨的胳膊不放!
“你跟我来——”魏燕若不由分说地拉起裳于晨向外走。
“做什么!”他还来不及开口,贤儿已伸开双臂蹿挡到他面前,“病都看完了,还跟你去哪里!”
算了!好吃好喝的她也不要了,这女人小懂非礼勿动,他们最好赶快离开这里!见魏燕若的手还拉着裳于晨,贤儿执起他另一只手,“裳于晨,我们回去!”
她……这是在……吃醋吗?她在吃醋!裳于晨不动声色,他望着贤儿,心内渐渐泛开一种别样的欣喜。于是,他想把这欣喜延长些,再延长些,直到要她自己发现——她有多么多么在意他……
“‘鬼面医’要医治的人并不是我,怎么能算看完病?”魏燕若巧笑倩兮,媚眼如斯。
贤儿眯起眼盯着魏燕若,她五官精致,明眸皓齿,柔美的脸上总挂着媚人笑容。她大概算个大美人儿,不对,不服气也得承认——她就是个美貌佳人。就因为她的美丽裳于晨才任她牵着自己的手?
一股火气升腾起来,贤儿提高声音,掷地有声、义正严辞地开口:“老板娘你懂不懂江湖规矩!‘鬼面医’为人医病一定要有他要的宝贝作诊费,不管怎样他给你医过病了,那白发老头儿替你付的诊费用完了,况且你又没有‘鬼面帖’,‘鬼面医’不见帖子不医病。所谓规矩自是不可打破,改天你弄到‘鬼面帖’再来找他吧。”
“‘鬼面帖’?”魏燕若眨了眨明媚的眼睛,看向裳于晨。
“原来你真的不懂规矩。”裳于晨轻叹。
“这种不懂规矩的人最麻烦。”贤儿牵着他的手径直向外走,却被他收臂拉了回去。
“所以我们要解决麻烦啊。”裳于晨侧头看向贤儿,轻轻把手从她的手中抽离开,而他另一只手却始终任魏燕若牵附着。
贤儿心中重重地顿了下,她握紧被他放开的手,脸上不自然地腾起一层红晕。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不久前他还说过他会等她,会等她爱上她——他的那些话……她不在乎!不在乎!她才不在乎!她不在乎他!随便他对哪个女人好,她无所谓!他有什么了不起,没有存银、不会理财,根本是个大笨蛋,离穷光蛋也差不到哪里去,反正她不会爱他!不会嫁给他!也许有一点喜欢,只是有一点点喜欢他而已,从此不喜欢他不就得了!从此,再也不喜欢他了不就解决了——可是,为什么她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看向他们牵在一起的手?不由自主地感到心口闷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