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旗……”贤儿嗫嚅。当那个傲的离谱的声音响起时她已万分后悔自己跳上这艘船了。抬头望望天,果然阴云遮月,倒霉啊!她怎么一不小心得罪了小器巴拉的药王啊!
“贤儿丫头,不升起旗子你就不认得老夫了?平日里白疼你了!”在月光与灯火的映衬下才真正看清“药王”的面,容,他虽自称“老夫”,有着一头胜雪银发’可面容却是年轻且俊逸的。
“药王伯伯——”贤儿乖巧甜笑,“贤儿实在不知是您,真不该打扰您夜游的雅兴。”说着她准备蹿回去,忽然眼前金光一闪,她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啊呀——好大一锭金元宝,看来这小心眼儿的老头心情不错,没在意她的造次。
药王背手而立,声如洪钟:“丫头,说,臣小子躲到哪里去了?”
“我怎么知道他在哪里?”贤儿长吁口气,回头看看自己的船,裳于晨刚刚还立在船头喊她回去,这会儿却人影全无了,他溜得竟比她还快!
“好!”药王背手而立,“贤儿,做买卖明码标价,要多少银子你才肯把晨小子交出来,说个价码,老夫绝不还价。”
“呃——”好买卖啊!贤儿半眯起眸子,将手里的元宝抛得高高的再接住。虽说裳于晨是她的镖,她本该护着他的,但……手里的金元宝真的好沉啊!
“药王伯伯这是你自己说的,君子一言九鼎,不许后悔——”
“绝不后悔。”
“好——”贤儿高声道,“一言为定,我要——”心里默数三、二、一……果然,下一刻裳于晨无奈的声音响了起来。
“如此年岁了何必再冒充散财童子。”一道雪白的影子闪出船舱,裳于晨哑然失笑,“您老人家根本就知道我的行踪,特意驾船游水追到此处的吧?”望向正小心擦元宝的贤儿,“贤儿,我是你的镖还记得吗?如若我再不出来,你是不是准备找柄秤台把我论斤论两地卖给那老家伙?”
“你又没有几两肉,那样卖你我多亏本。”
贤儿把手中元宝揣进怀里,盘腿坐在船舱顶上,接道:
“放心,我没忘你是我的镖。但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我收了药王伯伯的银子,怎样也得要你露个面才算有信誉啊。”
这么阴险?这丫头果然是做奸商的好胚子,裳于晨哑然地看了看贤儿,然后望向药王,道:“您老人家放着药材不管,找我干吗?”
“老夫听闻你中了毒、受了伤,现在可全好了?”药王半眯着眸子,看着天上的星斗,背在身后的手指轻轻划动,好似在算计着什么。
“没好,我现在弱不禁风。”裳于晨漫不经心地扯了扯袍摆,接道,“所以,别跟我说你有个故人——”
“老夫有位故人——”药王瞥了他一眼,径自说道,“这位故人的故人身体有恙,交给你了。”
裳于晨淡淡接道:“您老的‘鬼面帖’早就融掉了,别指望再让我替你医治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所谓‘故人’。”
很早以前他曾为药王医过病,看在有些交情的份上留下张三月不融的“鬼面帖”,岂料他老人家物尽其用,一点不肯浪费,三个月间竟有几十位他的“故人”拿着同一张帖子找到他。这样也罢,只要拿帖之人出得起他要的东西,为人医病也算他分内之事——关键是那些“故人”根本不认识药王老头儿是哪根葱。最可恶的是这老头发帖子的方式,那些日子,他经常闲晃在大街上,看着哪个行人顺他的眼便追上去死缠着问人家自己、家人或是知己好友有无疑难杂症……
这样的日子直到帖子融掉的一刻,才告一段落。今天不知他从哪里又冒出个故人来,这一回没有“鬼面帖”他绝不再出手。自己发帖子谨慎得很——这老头儿手中应该没有“鬼面帖”,除非……
这时,药王身子微微一滞,轻轻咳了下。只要有此举动,说明他老人家心下不爽,这个时候最好有多远躲多远。
贤儿赶忙旋身而起,飞蹿回到自己船上。刚刚落地,一道暗影直飞向贤儿后心。
“贤儿!”眼看贤儿来不及躲闪,裳于晨奔上前伸出手臂为她挡住袭来的物体,而那一团小小的影子不偏不倚地正好飞进他手掌中,他直觉地攥住它,在月光下,清清楚楚地看到手中的东西,这狡猾的老家伙果然有了把握才开口——“鬼面帖”正静静地躺在他手心里!
“臭小子,别怀疑手里的东西,你师父为贪图老夫的西域毒蛤将它押给老夫使用一次,老夫言而有信,使用一次,原物归还。下次记得收回你白痴师父手里七年不融的帖子,放在他那里岂不浪费,不如交给老夫为你多揽些生意。”药王抬手示意开船,接道:“去找颐州城内‘琴筝楼’一位姓魏的姑娘,这是老夫替魏姑娘付给你的诊费。”说着,他手一挥,一个绸缎包裹掉落在贤儿脚边,贤儿捡起包裹打开,惊诧不已,布包里的灵芝一看便知极其稀罕珍贵。
“您老人家不是不知道我的规矩,诊费要什么、要多少由我自己决定,出不出诊也要看对方给不给的起我要的东西。”谢天谢地,七年届满,师父的帖子自溶期限已到。一根灵芝就断定他会大老远跑到颐州去,这怪老头儿以为他是“万草郎中”吗?裳于晨淡淡地瞥了眼灵芝,转身回舱。
不料,耳边却传来了贤儿的高喊:“船家!靠岸!”
“靠什么岸?!”裳于晨闪出船舱,怔怔地看着贤儿将灵芝重新包裹打上结,别系在自己腰间。
“去颐州怎么能走水路!”贤儿正颜正色一字一顿地答道。
“谁说要去颐州了?!”他蹙眉。
“它。”贤儿一脸正色地拍了拍腰间的灵芝。
药王的手始终在掐算着什么,倏然间他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了然于胸,他望着两人半晌,转而看向裳于晨高声道:“这世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到底有你这小子也降不住的魔!”若有所指地说完,药王大笑起来,洪亮的笑声从渐行渐远的大船飘出,荡漾在整个河面。
裳于晨注视着贤儿,忽而低笑起来。
“听到吗?这世上还有我降不住的魔。”他边说边走近贤儿身边,俯低身子在她耳畔柔声接道,“贤儿,你这个小魔头,快告诉我,你到底在我身上施了什么咒?”随即,他缓缓地将温热的唇轻柔地覆上她的小巧红唇……
啊……
贤儿僵直地愣在原地无法动弹,他的吻越来越深,直到她无法呼吸时她才恢复意识推开他,不料她用力过猛,推开他的同时自己也一头栽进了水里。
“贤儿!把手给我!”
“滚开!”
他趴在船舷探身把手伸向她,却被她故意撩起的水花淋湿了全身。
“要骂人是吧?可以。”他捋开额前湿发,厉声道,“上来骂!”他更向下探身一把拽住她手臂拉向自己。
害她掉进河里还敢那么大声跟她说话?贤儿眯起眸子顺着他的力道攀上船。裳于晨从舱中拿出单被将她包裹起来,却被贤儿毫不领情地抖落。她湿淋淋地站在甲板上瞪视他。
忽然,她冲进船舱重新拾起地上的大小包裹,喝道:“船家大哥!我要上岸!”
第六章
终于来到了颐州这座热闹繁华的边疆重城。
那天贤儿跳上岸便不见了踪影,但他知道她一直都跟着他,算起来他已经整整九天未曾看见她了。他明白她是羞涩的,毫无准备地承接了他的吻却又不甘心自己落魄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