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于是叹口气,抚握她的手,给她支持。“有些问题,也许你该自己问他。”
“……嗯。”会有那个机会吗?唐左琳想着,却不敢期待。她另一手握着胸前坠链,直到金属变得烫热。在那样的分别以后,她开心他并没有放弃追回自己,为了保护他,她自愿回到唐家,如今有了筹码,更是不甘再受缚,她决定任性到底。“这一次,不管发生什么,我死都要巴着你,哪里都不去。”
她这保证给得不伦不类,却安定了霍克勤躁动的心,他笑了笑。“好,我给你巴着。”
“那你也要巴着我!”总不能一直都是她在倒贴吧?那也太可怜了。“我、我想给你一个家……”
或者,这也是她自己的愿望吧。想要和这个男人在一起、想要产生牵绊,成为彼此永远的家人。
“我好想生你的小孩喔。”爸爸基因这么好,小孩肯定也不会差,不管男女都很值得期待哪。
她陶醉地笑。这么大胆的话,亏自己能讲得这么面不改色。霍克勤盯着她,没说话,只见她眨了眨眼,回望他,在一阵断断续续的“呃”之后,耳根逐渐红透,大概也想到了生小孩前必须经历的“事”。
霍克勤该失笑,内心却震撼着,一个女人愿意奉献自己,真心真意的说要为他生小孩,给他一个家,如何不让人感动?他从不许愿,但若神可以遮住耳朵,装作没听到,那么,他的愿望便是——不再孤寂。
而这个女人听见了。
“如果要生的话,我想生三个。”
“噗!三个?!也太多了吧?你以为生小孩跟生蛋一样‘咚’一声就出来了喔?”晕倒!
罢才的决心哪儿去了?霍克勤为她毫不掩饰的惊恐反应笑出来,严肃的面容彻底破功,原来他不是不会开怀大笑,只是忘了。他其实是随口讲个数字,生三个,也是希望孩子们彼此能有个依靠。
喔,的确,生的人不是他,所以才能讲得这么轻松,可他知道,他会用尽自己的一切,在他有生之年全力守候他们。
他很开心,难得这么笑,唐左琳看得痴了,连抗议都忘记了。男人的笑容像是阴天里的一束光,穿越那厚重的云层照射下来,一片明亮,拂开了所有阴霾。
雨慢慢停了,一切又再度归于宁静祥和。
这里没有时钟,也没有日历,先前被雨水包围的山林像是一处被彻底隔离的世外桃源。大概是前一段日子过于戒备,霍克勤累了,睡得很沉,往日只需要一点动静,他就会瞬间清醒,但今天即便唐左琳自浴室沐浴出来,坐上床沿,他仍维持着趴睡姿势,文风不动。
“是因为我的关系吧?”嘿嘿,难得自满一下。唐左琳伸手拂略他额际的发丝,他的呼吸很均匀,睡得很彻底,好似终于安心了一般。
她心怜,想起自己从没见过沉睡时候的他,虽然有近一年的时间住在一起,在南美时更是同睡一张床,寸步不离,但在她就寝前,这个男人绝对不会先去休息,甚至无论她有多早起,他都会在她睁眼之后立即醒来。
因为长久以来太习惯了,所以不觉得是不自然的事,现在一想,才知道他为自己操烦多少,如今他放下了,是不是和自己昨天给予的保证有关?
唐左琳抚着他,指尖有些疼了,这才明白,原来过分的爱怜也是会转化成痛的。
“好好休息。”她说,亲吻他的眉眼,随即轻手轻脚地抽身,离开房间,走到客厅。那儿有着一台电视,这三天没人用过,不知道……还收不收得到讯号?
她沉默着,反覆思量,手指颤抖着碰上开关。
在这里的期间,没人提到外界的事,像是刻意隔离,但这样下去终究是不行的。
于是想了一会儿,她打开电视。
第9章(1)
房间里,霍克勤睡得很沉。
好似落入了宁静的湖底,被柔柔地包围,舍不得睁开眼睛。他作了一个梦,梦中尽是一些久远的人,他的妹妹、他的父母、爷爷女乃女乃……各种画面在他脑里交错而过,而那些人都已经不在了。
“那么,你的人生还剩下什么?”好似听到有人这么问,他沉默着。过去他总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但现在,他有了答案。
好像又开始下雨了。
霍克勤因寒冷而逐渐醒来,窗外雨声淅沥,身边少了个人,他开始感觉不大对劲。
长年的训练使他清醒得很快,他翻身下床,套上衣物,走出房间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左琳?”但清冷的屋内没有任何回答,唯独电视依然开着,调成静音状态。
他睁大眼,打开音量开关,画面停留在新闻频道,记者富戏剧性的声音流泄出来。“……‘唐朝集团’大家长唐沅庆于昨天凌晨惊传病危,紧急入院,目前记者所在位置为”唐朝”族下投资的德安医院,相关人员尚未对外发表说明……”
霍克勤换台,各大新闻节目都在述说这个消息,甚至还有政论节目拿来当议题谈论,他右手指下意识曲了起来。唐左琳明显不在屋内,所以……她看到这个了吗?
他深知唐沅庆是为何入院,这也是他刻意没跟她说明的一件事。他不是想一辈子瞒着,只是……再一会儿就好、再一天就好、再一阵子……就这么有意无意地延宕,却没想到她竟然就此消失。
霍克勤脑里一片冰冷,一股麻颤在瞬间兜住他,他不顾外头下着雨,就这么冲了出去,连鞋都没穿——
“左琳!”他盲目呼喊,脚底被石子磨痛,土地湿润且寒,他却全无所感,山间道路上几无人烟,远方的雾扭曲了一切。
这一次,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死都要巴着你,哪里都不去。她亲口说的,可现在她却不见了,是惩罚他的蓄意隐瞒?不,她不会的。霍克勤在雨中停住,赤脚沾满泥土。他不是不相信她,他只是害怕,害怕那份……属于血缘的呼唤。
所以,他又要失去了吗?
“好痛……”他右手心的伤,开始疼了。
一阵一阵,如同截肢一般的痛楚再度袭来。身体是冷的,手心却是痛得发热,霍克勤苦痛地笑了笑,想回到屋内,下一秒却听见前方道路上传来动静,他不可置信地回眸,看见一把鹅黄色的伞,那鲜艳亮丽的颜色随同她的身影,狠狠打入他的心,霸占了他所有的知觉──
唐左琳也吓到了。
“你醒了?干么站在这里……你没穿鞋?”她诧异着,手里提着便利商店的塑胶袋,可还来不及听见他的回应,便在下一秒被人拉扯,使劲将她拥揽入怀。
她感觉自己的鼻尖猛烈地撞上一堵坚硬的墙,忍不住呼痛。因为太熟悉了,惧怕的反应早已不再,只是那股力量将她肺腔里所有氧气都挤出来。男人以狂风暴雨之姿席卷了她,让两人双双跌落在吸饱了雨水而湿润的泥泞地里。
雨持续下着,她早握不住伞,提袋里的东西散落一地,沾满泥土,他身上的冰冷伴随雨水浸染上她,唐左琳打了个寒颤,随即伸手回应他用力得近乎拧疼她的拥抱。不冷,一点都不冷。
“一下子就好……”他抱着她,湿漉的脸紧巾着她的脖颈呢喃,她想开口制止,可又随即顿住。那股烫热感在瞬间遏止了她的呼吸,熨得她再也无法吐出任何一个字。
她真不敢置信……
她又冷又痛,却舍不得打扰他,破坏这一刻。她想起自己临走时忘了关上电视,他是不是看到了?所以才会因她的短暂离开产生这般巨大反应。其实他没错,早上看到报导的时候她曾陷入惊诧,不论有无血缘,唐沅庆入院的消息还是出乎她预料之外,极其强烈地打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