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唐左琳不及反应,维持手放在胸前的诡异姿势呆立,尤其镜子把她的动作映照得一清二楚。“我、我在检查有没有乳癌……”
霍克勤目睹这一幕,俊凛的脸依旧不动声色,唯有瞳孔因一时的错愕而收缩了那么一下。他拉上门。“我在楼下等你。”
门关上的声音震回了唐左琳的意识,瞬间一股热潮自脚底爬上,蔓延至她白皙的脸。老天,糗大了糗大了糗大了……她好想死!
这种丢人的样子不但给人看见,还是自己的心上人,而且……她说了什么?乳癌?晕倒!
她欲哭无泪地走下楼,一身西装笔挺的霍克勤早已等候多时。“可以走了?”
“嗯。”两人坐上车,她一脸哀莫大于心死。“你可以笑出来,我不介意。”
霍克勤一愣,没料到她居然会这么说。
在撞见画面的当下,他除了莫名其妙外,的确也觉得很有趣、很好笑,可那并非一种嘲笑心态,而是……她很妙。
这个大小姐确实是与众不同。
除了她扔石头的那一次之外,她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姐,不说多余的话、不做多余的事,总是恬静自持,害他几乎以为那时的恶作剧只是自己的幻觉。直到某天,她突然跑来向他告白,那生动鲜活的表情使得“唐左琳”这个人的形象,开始在他的心里慢慢鲜明起来。
而这半年在美国的生活,更让他意识到她在台湾究竟有多压抑,珍贵的是她并未因此埋葬自己的本质,真正的她,其实很洒月兑、很自然、很古怪、很特别……
也很可爱。
“叽”一声,前方红灯,他猛然刹车,同时也刹住了自己脑内莫名的想法。唐左琳吓了跳。“怎、怎么了?”
“抱歉,我没注意到红灯。”该死!霍克勤额上渗出冷汗,他刚才想的是怎么一回事?!
他为自己不受控制的心绪感到懊恼,分明早已告诫自己不该多想,偏偏像是中了毒,关于她的一切,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悄悄占据了他的知觉。这不该发生,过去他可以克制,如今却越来越频繁,几乎抵触到他的底线,他感觉危机……
唐左琳望着他。他表情沉冷,好似被什么东西搅乱了心思。她没想打扰,只是发现了一件事。“啊,你用了!这颜色果然很适合你!”
霍克勤一愣,这才明白她指的是自己的领带夹。那古铜的金,带一点内敛的奢华,却又不过分张扬,和他清一色墨黑的西装确实是极配,也很衬他刚棱的脸,看得出来送礼的人的用心。
老实说,他没打算要用的。
而一早,他走至客厅,霍于飞一见到他便问:“你没用大小姐送你的领带夹?”
他“嗯”一声,没多做回应,霍于飞沉默一阵,才开口。“昨天大小姐去追那个劫匪,就是因为她包包里放着那个东西,那是她特别找人定制的,全球仅只一个,唯有霍克勤先生有资格拥有……”
霍克勤抬眉,表情、口气依旧很淡。“所以?”
“我嫉妒行了吧?”霍于飞夸张地耸了耸肩,话锋一转,神情变得严肃。“按大小姐的性格,根本不会罔顾自身安全给别人造成麻烦去追一个小偷,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他知道。唐家大小姐的身份,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光鲜亮丽,可对当事人来说,其实是一种烦扰。
旁人提到她,反应总是扯扯嘴,哼一声,“唐沅庆的外孙女”,充满仇富心态及莫名其妙的不屑。别有目的来示好的更不用说,她的一言一行并不代表自己,而是代表唐家,只要有一点差错,就会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极尽嘲讽。如果成绩不好,便有人嘲笑有钱人真好,不努力读书一样可以靠钱买到文凭,当一辈子的败家子;如果拒绝同僚邀约,则是被说摆大小姐架子,自以为了不起……
所以她早习惯在反应之前掂量再三,那天却盲目地追小偷,假如不是有足以超越一切、真正重要的原因,她根本不可能那么做。
思及此,霍克勤叹了口气,眸光深沉。“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霍于飞撇了撇嘴。“没什么意思,就觉得人家追着你这个木头,怪可怜的。”
对于这个大自己一岁,却始终疯癫,感情用事的堂哥,霍克勤既好气又好笑。“你能活到现在真是奇迹。”思想单纯成这样,居然没被人给害死。
“啥?!”
不顾霍于飞的抗议,霍克勤上楼,叹息再三,最终还是戴上了她给他的礼物。
于是现在,他看见唐左琳的表情,很开心、很满足,不过是一个领带夹……
他不该这么做的。
甚至也不该懂她背后的原因,他为自己产生的失控心惊。
唐左琳被他莫名的眼神瞅得一阵心悸,他深幽的眼显见暗沉,其中流淌的东西太复杂深邃,任她再敏锐也看不透。
男人的眼神像有着极大力道将她困住,一瞬间她呼吸困难,竟有些坐立难安,她试着开口。“呃……克勤?”
被她一唤,霍克勤才大梦初醒,她明亮的眼正略带不解地望着自己,不施半点脂粉的脸颊透出一层薄红,那是很诱人的色彩,让人情不自禁想探手触碰。不可否认,她很美,但美的并非表面,而是她整个人显露的自然气韵。
被了!
“到了,请下车吧。”
霍克勤力图自持,握着方向盘的手已冒出青筋。他心烦意乱,有些东西在逐渐崩塌,为什么?过去分明可以控制得很好的……
唐左琳不明所以。他脸上表情还是一如既往,但隐隐多了一丝……焦躁?
“你不舒服吗?”她探手,却在触及他额头的当下,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拦截,令她疼痛。
但痛的,却不只是手。
“我没有别的意思……”她干干一笑,在他放松力道的同时抽回了手,尽量努力掩饰,可她乌润的眸底还是流泄出伤心。“呃,我去上课了,你如果不舒服的话,回去休息一下,下午请于飞来接我就可以了。”
“谢谢大小姐。”
这是霍克勤的回答,有礼、生疏。唐左琳宁可他半句不吭,也不想得到这样的回应。
可她无力责备,也没那个立场,他陡然建筑起来的冷漠刺痛了她,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地下车,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是昨天的恶作剧?可临出门前,分明还好好的……
霍克勤在车内目送她走入商学院大楼的背影,直到确信没问题了,才解开领结,整个人倒在座位上,重重地逸出叹息。
而手心里,还残留着方才属于她的温度。
一点点一点点,并不深刻,他试图抹去,但越是刻意,那触感便仿佛根深蒂固一般,久久……徘徊不去。
最近的霍克勤有一点奇怪。
也不能说是奇怪,他只是变得更沉更硬更冷漠,好似在她面前张开了网,用尽一切力量抗拒她的亲近,就连用语也越来越客气、生疏。
唐左琳很沮丧,她以为这半年来的相处,已经让霍克勤慢慢开始接受自己,但事实不然。现在这样,甚至比两人刚认识的时候还糟糕得多。
“唉……”她忍不住叹息。今年,她还没告白呢。
不过按这个情况,结局肯定和前几年差不了多少吧?她惨笑。
这一堂课结束了,离下一堂还有点时间,唐左琳打算去图书馆窝一会儿,却在安全门附近听见了争执声,她有些疑惑,走了过去,发现几个高头大马的外国男人正围绕着一名身形矮小的黑人男人。“黑鬼,就是你拿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