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矮胖的身躯上裹着一件绷紧的粉红色衬衫,肩膀接缝处的缝线正努力想撑住大局;一条同色系的领带,紧紧箍住他粗大的脖子。
理了个平头的朱天财,脸上有一种快要气炸的“征兆”,淡淡稀疏的眉毛紧紧促拢,眉间的肥肉也跟着挤出了一道浅沟。
“妳自己说,妳已经是第几次迟到了?”
“我……”郝诗斋自个儿知道理亏,小脑袋瓜垂了下来,不敢看向眼前的粉红猪……不,她的姑丈。
“我说过如果妳再迟到会怎样?”
朱天财的声音冷冷的回荡在两人之间,双手盘胸,一副紧迫盯人的模样。
“就……就会被开……除……”郝诗斋手儿画圈,一双大眼发射出哀求的电光波,声音里带着几许卑微,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但是……但是我今天真的很努力、很努力的早起了,而且我真的在七点五十八分就跨过大马路,七点五十九分五十九秒踏上公司的阶梯,但是……”
“还有什么但是?”朱天财瞪着她,稀疏眉毛底下的眼睛里,露出凶狠的目光。
“但是却在八点整的时候跌倒在大门口……然后,八点零一分,就迟到了……”郝诗斋越说越小声。
呜呜~~他干嘛这么逼她?她是真的很努力的想要早一点儿起床啊!只是不晓得为什么,即使她每天都作息正常,十点前一定睡觉,可是每天早上起来,还是腰酸背痛兼头晕。
而且最可怜的是,不晓得为什么,她放在门外鞋柜里的高跟鞋,总是会被人恶意破坏,最后她索性上班都穿慢跑鞋,省得麻烦。
饼去她迟到的“恶行”,还有她的顶头上司兼大学学姊袁满意顶着,可惜现在袁满意正在坐月子中,而她则暂时被分派到朱天财负责的部门。
“诗斋,不是我要说妳……”朱天财清了清喉咙,开始搬出长辈跟上司的架子,“说实话,妳头脑也不是挺聪明的,高中差点留级,考大学还考了两次,好不容易妳姑丈我靠着点关系,让妳顺利卡位进到大业,结果呢?”
朱天财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妳知不知道现在就算是大学毕业生,也很难找到工作?现在经济不景气,路上招牌随便砸下来,死掉的可能都是硕士,连送报纸的也很可能都是学士,让妳这种三流大学毕业、没有专长的人进到公司,做的还是秘书,妳知不知道妳姑丈我要承受多大的舆论压力?”
“我……我知道……”
“唉!妳从妳爸妈过世之后,就一直住在我家,姑丈也算养妳、看着妳长大的,妳头脑虽然差了点,但是不迟到这种事情应该还可以做得到吧?还是,妳要搬回我家?”
“搬回去?”听到朱天财这么提议,郝诗斋顿时惊得什么痛都忘记了。
老天爷!她可不愿意回到那个要做牛做马的家!
“是啊!若妳搬回我家,这样我要上班的时候,就可以顺便带妳一起上班,妳就不用害怕迟到了。妳觉得怎么样?”
“不、不……不用了!”
郝诗斋立刻将头摇得像个波浪鼓似的,脚底抹油,往后面退了几步,“姑丈,请您原谅我,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我再也不会迟到了!今天请先从我的薪水里扣钱,我可以加班两个小时补回来。我、我现在就上楼去上班啰!掰~~”说完立刻奔向楼梯,离开唠唠叨叨的朱天财。
开什么玩笑!那还能算是“家”吗?
不!不管怎样,她都不会回去的……
自从十三岁那年爸妈因为意外过世后,她就被送往姑姑家;但由于她的爸妈是私奔结婚的,所以其实他们并不怎么欢迎她的出现。
之后,她的姑姑跟姑丈并没有因为她是亲戚而将她视如己出,。反而把十三岁的她当成免费童工,拚命指使她做这做那的。她究竟是家人?还是佣人?这是年幼的郝诗斋心里常常浮现的疑惑。而只要她稍稍做不好,姑姑跟姑丈就会立刻开炮,说什么他们除了要养活自家儿女外,还要扛起她父亲在外面经商失败的债务,然后指责她不知感恩……
好不容易等到大学毕业,进到大业公司当个小小秘书,郝诗斋立刻搬出那个恐怖的家,说是要自己独立,同时也接下为父亲还债的责任,节俭过活。
“铃~~”
郝诗斋才刚坐到座位上,正准备开工,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连忙俐落的掏出小包包内的手机,“喂?”
1时斋吗?我满意啦!”
“哦!满意,有事吗?”
她压低声音,蹲了下来,不想让办公室的人看见她迟到还有空讲手机。
电话那头,袁满意的声音中夹杂着几许婴儿的哭声,“郝大小姐,妳的电话很难打耶~~”她有些不满的拉长尾音。“我昨天晚上想打给妳,结果怎么也打不通,妳快点去申请室内电话啦!”
“抱歉啦!满意,等我过阵子不忙了再申请啦!我现在都会过滤电话,因为会有人打电话骚扰我。如果真的有事,白天打到办公室给我。”
唉唉,真是万事起头难啊!
原本还在庆幸终于可以搬出来独立自主,没想到却开始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男人,老是用暧昧的口气说要找她,或者要求一夜,吓得她频频将手机关机,甚至考虑过一阵子要换手机号码。
“唉!算了算了。我跟妳说,上次妳不是要我帮妳留意我家转角处那间『贝勒爷』古董店里的那只翠玉环吗?”袁满意导回正题。
“是啊是啊!有消息了吗?”听到这个消息,她立刻眼睛亮了起来,“那只翠玉环是我妈以前当给古董店的。她以前跟我爸在一起时,因为穷到没饭吃,才把它给当了。我现在有能力,想把它买回来。”
“『贝勒爷』好像因为老板过世,从今天开始清仓大拍卖耶!”电话那头的婴儿哭声似乎影响不了袁满意,“我老公有进去帮妳问,他说如果是这样的话,卖妳十万。”
“十万……”郝诗斋原本振奋的心情顿时凉了一半,脸儿上的微笑立刻僵硬起来。
十万说少不少,说多不多,但至少也要她四、五个月不吃不喝才行,这……
“我可以先借妳。”
深知郝诗斋经济情况的袁满意,立刻豪气干云的说道:“妳妈的遗物比较重要,钱以后再慢慢还我就好。”
“满意……”听到袁满意这么力挺自己,郝诗斋感激得五体投地,“我真是上辈子烧了好香,才会遇到妳这么好的学姊,不但人长得美、心地又好,我真的是对妳尊敬得无以复加……”
“够了够了,我现在还在坐月子呢!不要把办公室那套用在我身上。”袁满意笑着说道:“妳今天傍晚过来吧!到我家拿钱,顺便吃个饭,好吗?”
“好!”说完,郝诗斋一脸微笑的收起手机。
这世界上还是有对她友善的人的。
“ㄟ~~”
就在郝诗斋为能达成心愿而庆幸喜悦的时候,突然耳际响起同事的叫唤声。
她连忙起身,却因为太过慌乱,一个不小心就撞上桌角,发出好大一声碰撞声。
“啊……”
郝诗斋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谁知同事却是一点儿也没有同情之意,不假辞色的说道:“郝秘书,麻烦妳快点去把这份文件印蚌二十份,昨天的简报我已经MAIL给妳了,也要顺道印出来;不然等等朱主任又要骂人了。明知自个儿动作慢,就要提早准备,别像之前那样连累大家啊!”
“是……是!”郝诗斋忍痛应着,赶紧拿起桌上的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