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她躺在床上,看着顶上熟悉的天花板,对于两人同住的生活忽然疲惫了起来。正因为住在一起,天天见到对方,喜怒哀乐才会受到对方的牵引,越来越放不下,甚至,对于早该习以为常的事,出现了不该有的在乎……
“烦死了……”
舒忻宇叹气。在世人眼中,他们这样毫无干系的一男一女同住一屋确实教人百思不解——去年,她赁居的套房遇台风淹水,房东有意拆迁,她一时无处可去,加上正逢年终结算,“光采”会计部忙得要死,她压根儿没时间找房子,正苦恼该去哪安顿时,蒋呈礼二话不说便道:“要不,你先住到我这儿来吧!”
他提议得理所当然,连一点犹豫也没有。“房子是我祖父给的,够大够宽敞,而且没有房租压力,我还剩一间房当作仓库用,你整理一下应该就能住了。”
对于这天上掉下来的好意,舒忻宇一开始自是觉得消受不起。“不用了啦,这样……你以后要带女人回家,不方便吧?”
哪知蒋呈礼一笑,大掌在她脑袋上抚了两下。“傻瓜,我从不带女人回来的。”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等一下,我就不是女人喔?”她胸口怦怦跳,为了掩住按杂的心绪,她佯装嗔怒,只见蒋呈礼闻言愣了下,炯黑眸底闪过一道惘然,随即陷入了某种思索……
好半晌,他冒出一句:“你不一样。”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舒忻宇不懂,可蒋呈礼眸色温柔,口气认真,好像说她是特别的,不同于以往那些和他发生过关系的女人。也许他的意思是说他们是朋友,跟旁人不同,但就算只是这样,她也满足了。
因此,她接受了蒋呈礼的好意。
一开始,她不敢寄望太多,告诉自己只是借住,所以一忙完公司的事情后,便开始着手找房子,不料蒋呈礼知道后,竟说:“干么搬?住在我这里就好啦,反正我也乐得有人替我打理。”
他希望她留下的神情、语气毫不虚假,遏止了她搬出去的念头。转眼间,两人同住已快一年,这段时间,她感觉自己像在天堂,可随时一个不留神,便落至地狱……
一如现在。
下午三点多,她听见大门被人打开的声音,舒忻宇心一紧,莫名一阵紧张感让她口干舌燥,自门外传来的动静攫着她的呼吸,使她心跳快得像要蹦出。过一会儿,门板传来“叩叩”两声,接着是蒋呈礼那醇美慑人的嗓音。“小宇,你回来了吧!”
她咳一声,藉此掩盖自己的心慌。“是啊……你干么?”
她口气不善,房间外的蒋呈礼感受到了,所以说话的音调听起来特别可怜兮兮的。“你不是说想吃亚里士?我买了外带回来,要不要出来吃?”
舒忻宇听见了,眼眶微热,她赶紧以被子蒙住头,极力咽下喉间酸楚。
就是这一点。
从不把他人感受放心上的蒋呈礼,却独独在意她的。她生气,他总要想尽方式讨好;她难过了,他尽避不多言语,但定会温柔陪伴。她需要的他从不吝惜施予;他对她好,好得全世界女人知道了都要嫉妒,唯有爱情,不在他所能赠与的范畴内。
但那却是舒忻宇最渴望的。
她抚着心口,抹去这股难以名状的苦涩,硬是撑起一脸平静去开门。看见她愿意出来,模样已无大碍,蒋呈礼松了口气,露出笑。“我买了套餐,有汤、沙拉、面包,东西还是热的……”说着,他像是想到什么,顿了顿。“等我一下。”
舒忻宇一脸莫名,只见他走到客厅,从茶几上拿起一只文件袋,然后走过来,难得露出一副煞有其事的表情,害她忍不住也跟着紧张起来。“怎、怎么了?”
他不说话,只是看了一下文件。那是小蔡今天在摄影棚拿给他的,关于那间LoungeBar的草案。然后,再看向她——
舒忻宇不明所以,只觉被那双过分漂亮的眼深深凝视,教她心跳不已,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双颊泛红。“你……你干么?”
蒋呈礼一怔,这才注意到她神情变化,她白润的肌肤因紧张而浮现一丝绯红,像一片玫瑰花瓣点缀在白色的女乃油蛋糕上,散发着一股甜美芬芳,诱人欲滴……
饼去,他从不曾意识到她这一面,直至今日在摄影棚被人点醒,他才恍然领悟,而这一刻,她的反应更是可爱得搔入他心坎,他浑身发热,一时措手不及,只能回应:“你很美。”
“嗄?”舒忻宇瞪大眼。她被蒋呈礼称赞?为什么?
她脑子乱烘烘的,完全不知他这般天外飞来一笔的话是什么意思。不过,她不会天真到以为她的春天要来了。“你……你到底想说什么啦!”
见她双手护着身体,窘着脸,一脸戒慎恐惧地向后退,蒋呈礼一愣,随即克制不住笑出来。“你用不着这么害怕吧?”
“谁知道你要做什么!”被一头野兽用那种目光瞅着,她不怕才奇怪。
那种仿佛要将她一切看穿的眼神,她为此紧张,头晕目眩,整个人在他的盯视下变得敏感,为此她不得不虚张声势。“好啦,谢谢你,我超美的,但再美还是要吃饭上厕所,我饿了。”
“你这人真的很有趣。”蒋呈礼被她逗笑了,推着她到客厅坐下。
茶几上摆着食物,他开动,见她迫不及待地跟着吃,他眉梢染上愉悦。从高中时认识她就是这样,她那不按牌理出牌的反应总是带给他不少乐趣,过去那种无聊得教人发闷的日子不再,跟她在一起的生活仿佛染了颜色似的,五彩缤纷,鲜明耀眼。
他想起今天下午跟蔡友博的对话,原则上那份LoungeBar的案子,广告公司早已属意由他来拍。小蔡这么说:“你不是一直嫌跟这些玻璃女圭女圭合作很无趣?如果对方是你好友的话,你应该也会工作得更来劲吧?”
玻璃女圭女圭是他给那些伤不得、损不得的艺人Model取的代称,他是个商业摄影师,有时候业主硬是指定难搞的物件给他,他凭着专业自是不可能说不,再不喜欢也得跟那些人周旋。
他很任性,以己为尊,但自己该做好的,也不曾懒散推辞。这一点,舒忻宇也知道。
“喂,我问你喔。”
“嗯?”
她随口吃了些,嘴上说饿,实际上却没什么胃口。“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摄影啊?”
蒋呈礼挑眉。“怎么,你也想学?”
“拜托,我才没那个天分哩。”她翻了个白眼。“你这个人啊,喜好分明,虽然看起来活得很轻松,但对自己真正喜欢的事,向来都是全力以赴吧?”
自己讲这种话还真是有够不好意思的,她抹了抹脸,咳一声掩饰。“那方面你是真的很随便没错啦,但其实你还挺认真的。”
有些三流媒体总爱影射蒋呈礼是靠自己的外在条件博得那些知名女星的好感,进而得到合作机会、崭露头角,可他们都错了,Model也好,艺人也好,她们要的无非是能够把自己拍得更美的摄影师,而非那些不值一哂的一夜风流。
她见识过他在天蒙蒙亮之时便爬起来,扛着笨重的摄影器材去当助理,在片场受尽使唤的样子,甚至有时为了拍出合意的照片,他可以三天三夜不合眼,只求得到最令自己满意的成果。
听见她的话,蒋呈礼情不自禁地勾唇一笑,看着她一脸发窘却又佯装随口说说的模样,他不否认,他真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