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了松林里,黑影一摇、笑声轻扬,那只她早已熟悉的温热大掌立时捉紧她的柔荑开跑。她还得憋住笑意,到了林外的池畔时,她才敢大笑出声。
眼见心上人又是开心又是急喘,格沁眸光蜜怜地将孅孅抱拥在怀,伸指将她奔跑时被风吹乱的发丝温柔地往她耳后塞,不想让任何事物,破坏了他意图细细品味、享用她的美丽的渴望。
“笨蛋,妳的胆子真的很小耶!”他忍不住想笑她。
“谁说的?”她不服气地瞪他。“我既不怕鬼又不怕狐的--”
“但妳怕妳师父!”
“我不是怕,我只是不想让他老人家常常生气罢了,这样对他身体不好。不说这了,来--”孅孅含笑拿高了从屋里带出的“成果”。“比比看。”
比比看?
榜沁傻眼,半天才弄懂孅孅方才一直捉在手上的“花烂布”是件长衫,是她这几天扎破了手指、剪布剪到了自己袖口,特意为他缝制的长衫。
呃,他不敢作声,因为想起自己府里堆着的那几衣柜的时兴长衫,件件都是京城里最出名的“金盛号”刺绣坊的精心佳作,绣工栩栩如生,龙像龙、凤像凤,梅兰竹菊、金线泼墨,工料半点不马虎,也难怪他方才一直以为孅孅带出来的“花烂布”,只是让他们摊开坐在地上谈情观星用的。
甩甩头收回思绪,格沁堆出了兴致勃勃的笑。流连往事毫无益处,放眼当下才是智者,毕竟这可是他心爱的女人为他缝的第一件衣裳呢!
“再过一阵子就要入秋了,山上冷得快,所以我想哪……你一定会需要的。”孅孅偏首,笑咪咪地,眼神很是得意。“不过这是我头一回做衣裳,你要将就点。”
“什么将就?”
榜沁摊展长衫作状欣赏,然后开始赞不绝口。“这可真是鬼斧神工……”就在孅孅笑弯着嘴角时,听见他说:“瞧这佛手绣得多像呀!”
“什么佛手?!”孅孅嘴角微抽搐,皱眉移过来瞧。“那是石榴。”
“那这竹子……”
“是宝剑!”不笑了。
“这花篮……”
“是山峦!”恼了。
“那这……”格沁这回比较谨慎了。“是喜鹊吧?”
“什么喜鹊嘛!”孅孅胀红脸,嗓音提高了。“格沁哥哥,是夜太黑还是你的眼力退步?那个是云鹤啦!”
“对不住、对不住!”
榜沁赶紧哈腰,满嘴道歉,接下来索性让她自个儿去解释,省得他又要惹佳人生气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在心里叹气,未来娘子和她师父走得太近,果然没好事。还有呀,他不敢讲,不过是一件长衫,绣那么多东西上去,花花绿绿的,幸好山上人不多,否则他若穿上身,肯定会让人笑到死。
但接下来不是孅孅生气就能够解决的事了。格沁双手一摊,两条袖管竟然是一短一长。
这回他学聪明了,翘首望月,假装没看见。
“真是怪了……”孅孅一边胀红脸将长衫收起,一边不解咕哝:“怎么会这样?噢,我知道了,肯定是那天你让我量身时,忘了将两只手都打直了。”
“欸,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是真的耶!那天我还真的忘了把……”
榜沁还想继续附和,却让一只玉手沮丧地堵住了。“算了,别再哄我开心了,反正我自己清楚我的女红有多差的。”真是讨厌,如果她能将武学的“有本事”转移到这方面就好。
“傻孅孅!”
他笑着敲了敲她的脑袋。“如果我要的是个会做衣裳的妻子,干么不去娶个裁缝师傅算了?”
她偎在他怀中被他逗笑,终于忘了方才的沮丧。
他们就是这样互相打气、彼此依赖地在黄山上住了下来的,孅孅甚至在山上养了只叫做“妹妹”的小羊,说是等将来格沁将武功学好,能陪她到回疆时,要带去和“英雄”配成对的。
至于格沁,每回孅孅问他学了些什么时,他总是笑而不答,那种老爱故弄玄虚的味道还真是和他的师父愈来愈像了。
黄山之巅,云海之间。
他的功夫一日比一日进步了,而他们的爱,也是。
第九章
自他们上山后,已过了半年多的光景,这期间格沁偶尔会想到皇上,也偶尔会想到慕朝阳,然后突然想通了事情根本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他向来聪明过人,当时只是被生平头一遭的动心给弄得失魂、也弄丢了判断力,所以才会像个傻瓜般地被人整弄,否则他早该发现所有事情过于巧合,并非毫无脉络可循。
如果皇上真想要孅孅,他不会傻得派一个比他年轻、比他帅气、比他有魅力的男人担任这个护花的工作;至于慕朝阳之所以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将格沁拱成个英雄人物,不就是为了让孅孅对他芳心暗许吗?
这一切的一切联想起来,答案已呼之欲出了,但就算真相是如此,格沁仍无法对慕朝阳释怀。因为直至现在,只要他一想起孅孅欲拿刀自尽的那一幕时,他仍会全身冷汗涔涔,止不了地抖颤。
总有一天,他会带着孅孅下山,和把一切问个明白,但那必须是在他将武功学好了之后的事情。
闭上眼睛,格沁再度凝神入定,修炼内力。
至于孅孅,她可没像格沁那么多心思,自知女红不佳的她,现在已将每日的精神转至侍候她喜欢的人的口味上,而所谓喜欢的人,自然包括了师父及情郎。
两问屋子虽隔了点距离,但只要“逍遥屋”那头一出现了好料,“双猫居”这边就肯定少不了。
一头烤山猪,若是“逍遥屋”那边出现了左半边,甭看也甭去找,右半边肯定是落在“双猫居”里。若是一条鱼,“逍遥屋”桌上出现了鱼尾巴,那么鱼头,肯定就是跑到“双猫居”的桌上去了。
“不吃了!”
逍遥散人用力抛筷,拔身立起。
“师父!”孅孅抬头张大眼睛,困惑不安。“怎么了?是鱼烤焦了还是忘了洒盐了?”她赶紧挟了一块送进口。没呀,味道还挺好的呀!她手艺向来不错的。
“我不爱吃鱼尾巴!除非把鱼头找回来,否则我就不吃了。”
鱼头?孅孅面露难色。“师父,今儿个这鱼是、是没头的,改天……改天就会有了……”
“改天?等牠改天有头时就该没尾巴了!我要吃的是一条完完整整的鱼!”
“下回吧,下回等徒儿捕到两条鱼就--”呃,粉舌被咬停住。
“丫头,不管师父怎么说,妳就是放不下那窝囊废是咀?去告诉那小子,想要吃鱼,自个儿动手去抓!一老一少同个调调,都是最会利用人的高手!”
老人气呼呼地奔下山。师父才被气走,孅孅已往“双猫居”那儿跑去了。
“怎么,妳师父又被气跑了呀?”
双猫大仙笑咪咪地啃着鱼头,眼神坦然。“这回又是为了啥?”
孅孅没吭气,净是用一双大眼瞟着那截被啃得喀嗤作响的鱼头。
“真是个小气鬼!”双猫大仙吐出鱼头哼笑。“顶多下回我啃鱼尾巴就是了嘛!好啦,他小气我大方,不打扰你们小俩口了!”
话说完,双猫大仙抹抹嘴、摇摇扇,潇洒离去。见桌上凌乱,孅孅原想动手收拾,却让格沁拦阻了。
“别管这些了,快陪我去练功,要不待会儿等妳师父一回来,妳又得走了。”
点头轻应,孅孅暂抛下对师父的忧心,由着格沁牵着她跑出“双猫居”。在日间,两人能够单独相处的机会不多,真的是该好好珍惜。
越过了两座峰头,他带着她来到了“汤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