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可真是幸运,我恭喜他。”
“没有他,只有你!”
孅孅也深吸了口气,不容许自己退缩。她踮高脚,带着凉意的小手攀上他颈项,但那双绝美的眸子却是炽热的。
“格沁贝勒,我喜欢你!”
她她她她……她说了什么?
榜沁瞠大俊眸,张口结舌,心跳如擂鼓。真该死!亏他刚刚还在笑她呢,此刻却明白,原来心似要蹦出胸口竟是这样的感受。
就在他尚未消化完这份震惊之前,她送上了唇瓣,羽毛般地轻轻啄吻他。
全身血液冲向头顶,他看见了眼前的一片幽暗。
是的,一片幽暗。这是他第一个念头,但他一点都不能否认,她的唇真是该死的甜蜜、该死的诱人,以及该死的香醇……
“你也是……喜欢我的吧?”
在他还深陷于慌乱中时,她退开了,张着一双澄澈的大眼问他。
长这么大,格沁头一回词穷。
他应该正经八百地要她牢记来自于“礼仪之邦”的“男女授受不亲”规矩,还是警告她别胡乱去亲一个男人,或是跟她说这个吻一丁点、一丝毫都无法打动他,然后将她逐出帐外?
他办不到,只怕伤了她,让那双澄澈大眼揉入了伤心。
是他的错,是他先前的举止让她有了错误的认定,他应该据实以告,说真正想要她的人是他们的皇上,而不是他,不能是他。
就在此时,一句冷冷的提醒自他脑海浮出……
偷拐抢骗,无所不用其极!
如果他据实以告,别说带她回京城,就连想要和她再见一面,都会变得困难无比。
他咬咬牙,逼退自己的良心。
这样吧,他劝自己,先将这单纯的小泵娘哄回京城里,等她见识了中原国都的繁华,感受到皇帝的权势及对她的恩宠,也许她就会改变主意了。
大清天子不但是条真龙,更是个真英雄,她会喜欢的!
能够长伴君侧,这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期盼呢!
念头既定,格沁重拾了往日的俊魅笑容。
“孅孅,妳到过中原吗?”他问。
她瞪大眼儿,小声央求。“嗯,求求你,可以再说一遍吗?”
他不懂。“我只是问,妳曾经去过中原吗?”
“不是这一句、不是这一句……”她焦急摇头。“我是说,嗯,你刚刚喊我什么?”
“我喊妳……”他恍然大悟,重新启口。“孅孅。”
罢喊完,他就看见了那双黑灿眼珠里的快乐。一股罪恶感爬上心头,他没再作声。
而她依旧憨笑着,摇摇头说没去过中原。
“那么,等到战事结束后,妳愿意跟我回中原吗?”
他等待着,却看见她摇头,然后在他微讶的眼神里,她皱皱鼻子娇笑,开了口。
“不!不只是中原……”眸光炽烈。“天上地下,只要你开口,我都会去的。”
榜沁闭上眼睛,真是有些想死了。
接下来的日子,格沁不断地在理智与罪恶感之间挣扎。
他“勉强”自己接受孅孅对他的好,并告诉自己,他的接受是不想让她伤心,也是为了皇帝叔叔,仅此罢了,仅此罢了。
但真是仅此罢了吗?他似乎已经愈来愈无法肯定了。
在此同时,他的“幸运”依旧眷顾着他,不只是在战场上,似乎还包括了他和孅孅的“谈情说爱”。
郝康将军突然调他到左思草原上勘视地形,而他骑马到了那儿,竟遇着了正在和一群野山羊玩耍的孅孅。
“格沁贝勒!”
他的马还没接近,她就已经看见他了。她快乐地挥手大喊,让他连掉头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怎么这么巧?”她扯住他的缰绳直笑,笑得连太阳都要失色了。
他俐落下马,也笑了,却笑得隐含无奈。
“是很巧。”他点头,明白这会儿不单是他和她之间的问题,怕是连郝康及她叔叔都试图撮合他们。
“既然你来了,就别赶着回去……”她拖住他的手往前跑。“走!我带你去看英雄。”
英雄?他微微蹙眉。那是什么?
他还没来得及问清,已被她拖进了野山羊群里。接着她竟和l头正在吸乳的小羊抢起了母羊,惹得小羊咩咩叫,母羊不舒服地扭动,她却不肯松手。
“妳想做什么?”
说实话,即便是聪明如他,也看不懂了。
“我想喂牠吃女乃,但牠不肯。”
“人家自个儿吃得好好的,妳干么这么玩牠?”
“你不懂啦,『英雄』是我帮忙接生的,好歹也该让我这接生婆尝尝喂女乃的滋味喽!”
他恍然大悟。原来英雄是一只小野山羊?
“快快,你帮我捉住英雄,我把女乃挤在手掌里,就不信英雄不肯就范。”
他原来深觉荒谬,却被她的固执给打败。
在两人的携手努力之下,母羊小羊纷纷投降,英雄成了狗熊,牠放弃了野生的惯性,伸舌往孅孅掌心舌忝舐起母羊的乳汁。
见小羊就范,孅孅喂得更是起劲,直至小羊饱足才肯停手。一俟她停住,母山羊立即领着宝贝儿子,咩咩咩地快速逃离了两个疯人。
孅孅没再追,只是双臂大张仰倒在草原上,得意洋洋。
榜沁曲起长腿坐在一旁,恍神地审视着那张写满快乐的小脸,想了又想,终究是忍不住了。
他半倾身躯,伸出长指,温柔地为她拈掉了方才与小羊缠斗时,小脸上沾黏的草屑。
“看见人家没命地逃,妳就开心?”虽是苛责,语气却是宠溺的。
“才不是这样子呢!”她侧卧着身躯面对他,不服气地噘嘟嘴儿。“是牠不该不领受我的好意。”
“所谓好意……”他含宠带怜地轻敲了敲她光洁的额。“是要替对方想想,妳觉得好,牠觉得不好,那就不能算是好意了。”
“格沁贝勒!”
她的瞳眸瞬间写满了崇拜。
“你随随便梗的一句话,都和我们真神的真理很贴近呢--”
对于她的崇拜,他只是讥讽地扯唇,转开话题。“为什么要叫牠英雄?”
“那是因为……”
孅孅坐起,双目熠熠。
“那天我到溪边采野菜,正好遇到牠的母亲生产。一胎四只,其他三只都没事,只有牠四肢没长好,血淋淋、病恹恹的,眼看就要没气了,是我将牠抓起倒提,无撕胎衣,再拚命拍打牠的身体,在牠耳边高嚷『张开眼睛!张开眼睛!你办得到的,因为你是个英雄!』,末了,牠竟然真的活过来了……”孅孅点头。“你说,牠是不是该被喊做英雄呢?”
他没作声,因为觉得她才是英雄。
他不得不重新看待她。原来在她看似柔弱的外表之下,竟是包裹着一颗拥有坚定意志的心。
“这就是妳平常的生活?”
他语带玩味。“和叔叔上战场、和大哥在营帐中讨论军机,还有偶尔为野地里的小山羊接生?”
“还有呢!”她可爱地笑了。有时跑到敌人营帐里,和人在床下谈心。
两人会心一笑,同时想起了那个初识的夜晚。
“除了这些,难道妳就没有其他女孩子气一点的游戏吗?”他好奇。
她再度趴上了草地,小手托撑腮帮子,纤足左右勾玩。
“我会唱歌、会跳舞、会烤肉,还会背诵可兰经,是从头背到尾、一字不漏的那种唷。还有呀,我会泡制马女乃酒、会弯弓射箭、会赶羊……对了,还有……”她转过小脸,目中满是星点。
“我还会捉蛇和钓毒蝎子,你说,我本事不本事?”
听了她的“专长”,他为了她将来在北京城里的日子而叹气。
将她哄回京城,不就形同将一只野鸟关进了金丝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