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当上禁军统领,非凭父荫,主要是因着慕朝阳在京城武术大赛中连着七年夺魁。后来,他索性不参加了。年年打遍京城无敌手,久了,很烦耶。
而武术大赛由当朝天子亲自校阅,几年下来,皇帝也算是将这小霸王给打小看大的了。
皇帝既是欣赏他的武艺超群,又喜欢他豪迈不羁的火倔性子,是以,虽然这小子脾气毛躁了些但依旧深得龙心,便在慕朝阳二十三岁时,破格将京城中执掌兵权的最重要位置──九门提督,委派给他。
甚至,还让他兼任禁军统领,也就是负责皇室安危的工作。
也不知是不是真如双猫大仙所言,有个童养媳在旁吸收锐气,总之年纪增长,慕朝阳的性情总算渐趋沈稳,这几年来,既没让他老爹丢脸、也没让信任他的皇帝失了面子。却没想到事隔多年,这一回竟因着“恶童”一案,让他再度惹上了与十二年前同样的麻烦。
这场赌局是在几日前订下。
那一日,醇孝亲王府里刚遭了窃,窃贼留了个鬼脸女圭女圭手印在现场。甭再查,谁都知道这是恶童所留下的记号。
那恶童虽是让官府伤透了脑筋的人物,但也算是行为磊落,敢偷敢盗敢到此一游,就不怕让你知道。
往好的方向想,是他不愿意殃及无辜,而换另一种角度,就是他是在嘲弄官府的无能了。
“三大省城七大名捕都拿恶童没办法,我瞧哪!你所负责的京畿安全,也岌岌可危了!”
街道上,格沁贝勒笑摇纸扇,逗着好友。
“瞧着吧!”慕朝阳自信满满地拍拍胸脯。“我就不信那家伙能有多大本事!七日内,我慕朝阳定要将他逮捕归案!”
“这么有把握?”格沁贝勒笑得无害而客气。“那么,敢不敢赌一把呢?”
“赌什么?”
此时两人身旁早围满瞧热闹的人群了。
“输的人哪……”格沁笑咪咪摇摇扇。“绕着京城跑一圈。”
“这太容易了吧?”慕朝阳几乎想嗤之以鼻了。
“果奔。”格沁慢条斯理、好整以暇地添上了后头二字。
这两个字让慕朝阳俊眸瞇紧,回想起了旧仇。
十二年前的事记忆犹新,倒不是因着月兑光光跑一圈,而是因此让他身边多了个童养媳的包袱。
这一回,哼,也该是他连本带利讨回的时候了。
“不!”器宇轩昂的慕朝阳摇了摇手指头。
“是不敢还是不想?”格沁笑呵呵诚意请教。
“都不是。”
慕朝阳比了三根手指头。“不是一圈,我要三圈。”
赌局就此订下。慕朝阳花了几天循线追查,将恶童惯于出没及销赃的地点做出统合,终于在赌约届满前一夜盯上了恶童。
可不知是否他多心,慕朝阳总隐隐觉得那家伙似是故意抛饵让他追上的。那家伙似乎是耍着他玩,也难怪末了,他会在柳塘旁昏睡了一夜,天蒙蒙亮时才爬回家去。
次日清晨,即赌局验收当日。
鸡啼不久,慕家大门口的硬石扳道上挤满了人潮。
老的啃着油炸鬼,小的啜着豆腐脑,一个个捉着小板凳,一脸刚睡醒正准备用早膳的表情。
“你猜这回谁会赢?”
“你没见九门提督府门前人多过于贝勒府前?这就说明了,呵呵,我赌格沁贝勒会赢,是赌对啦!”
而慕家宅院里,此刻则是人仰马翻。
“我说绣球呀!”
慕家夫人问着那跟了她快三十年的贴身“老”丫鬟。“妳瞧瞧,我这如意髻上,该别琉璃翠柄还是珠花步摇好些?”
“都好、都好,夫人生得观音芙蓉脸,别什么都好看。”绣球是个四十几的老姑娘,跟了慕夫人这么多年,还会不知道她想听的是啥?
“穆赫那拉氏!”坐在一旁冷着脸啪哒啪哒抽着烟杆儿,心里暗暗焦急的是慕家老爷。“敢情妳现在是准备赴宴,还是赶庙会?”
“今个儿,可能会是儿子的大日子嘛!”
慕夫人慢条斯理,对着铜镜扶高云鬓。她是旗人,又是在塞外长大的,对于儿子可能要果奔一事,没丈夫看得那么严重。
正在此时,管事来报,说格沁贝勒上门拜会。
“让贝勒爷进来呗!”慕老爷挥挥手。
“贝勒爷说不用麻烦了,他只要咱们在大门口,替他布个好位儿就成了。”
真该死!真要命!慕老爷烟杆儿抽得更响。敢情这家伙已笃定了会赢?
“夫人哪!”
一声苦嚷换来了一记回瞥,梳妆台前的慕夫人见着吓了一大跳。
“老爷呀,求您别再揪眉毛,都快让您给揪光了啦。”
“妳就快去问问那死小子到底结果是啥嘛?”
“别急、别急,我已经叫惜儿去问了。”
“又是她?”唉!真是个苦命的孩子。
“不是她还能有谁?你那火爆儿子,除非是想死了才会挑这个节骨眼去招惹他。”
“那妳又叫惜儿去?”
“谁让惜儿是他的童养媳?还有,咱们家只有她受得了儿子,要不,老爷您自个儿去试试?”
慕老爷咳咳嗓子,双手枕在背后假装没听见,慢吞吞踱出房去。
算了!他年纪大了,少插手管年轻人的事。
幸好他已不为官了,当官的是小子自己,就算今日要跑的是小子,大不了,他再躲个三个月不出门就是了。
慕朝阳的房里。
“滚出去!”
丙然是只没人敢惹的火老虎,那骂人的势儿就像是在打雷似的。
“我可以出去……”
回应的是细声细气的温柔女音。
“可你好歹得先让我侍候你穿衣,巧儿、珊瑚、梨心、湘儿都让你给骂跑了。”
慕朝阳哼吐着恶气。“既然她们都被骂跑了,妳还不滚?”
“我不能走。”娇小身影软软吐语。“你是我的责任之一。”
“责妳妈个头啦!妳凭什么管我?”
一只青瓮古花瓶毫不客气地飞砸了过去。
花瓶失了准头,没砸上娇小身影,只砸上门扉,铿锵一声,碎瓷满地。当然,如多年惯例,慕朝阳只会承认是自己没扔准,不会承认是他没想真扔到她。
十多年来,他每每想将她吓离身边,却始终难以如愿。这个子小小的死丫头,拗性倒是不输他。
“滚出去啦!”吓不跑,总可以用吼的吧!
半天没声音,就在他以为她终于肯放弃时,一只软女敕小掌欺上他巨臂。
“朝阳,我──”
“不许碰我!”
他像甩火似的将那小手急急撇开,退离三大步。不为什么,只因他突然惊觉,那小手彷佛有火,一触及他手臂,莫名的火苗便在体内很不自在地窜冒着。
这股不自在的火苗,随着她愈长大,似乎愈来愈炙人了。而她愈大,他愈爱往外跑,因为他发现自己似乎已无法像少年时一般,能够忽略这个童养媳的存在了。
这么多年来,他三不五时拿她最害怕的蜘蛛、软蛇吓得她哭哭啼啼;三不五时对她冷嘲热讽、大吼小叫;三不五时故意让那些窑姐儿为他争风吃醋打群架,惹得全京城都知他的风流债,这一切,全是为了想赶跑她,以逆天命,可却每每事与愿违。
最后,他只能采取最消极的方法,对她视若无睹,可偏偏她还是不放过他──
别过视线,他怒瞳相向,准备再来串恶言恶语,却一个不小心,难得将她的容貌看清,看得走了魂。
天知道,他有多久不曾正眼瞧过她了。
她,长大了,生得真好,好得远超出他的想象,也好得超出了天下男子对自己妻子所能抱存的期盼。
娇容女敕腮,红菱小嘴,潋滟眸光,道道地地,是个水灵净美的绝色美人儿,此外,她那显露在外的白皙柔女敕肌肤,是所有正常男人见了都要流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