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大仙指示,这儿子得改名,改叫慕朝阳;此外,还要慕老爷破了祖训中子孙不得习武的老规矩,让他去学武功。
澳了名字后的慕朝阳,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整日活蹦乱跳的,总像是有着用不完的精力一般。
而慕老爷更是四处延聘名师来教独子武功,末了,儿子身子壮了,武功也强得不得了,却摇身一变成了邻里口中的街头小霸王,不爱读书,就爱惹是非,凡是看不顺眼的事情,就想用拳头来解决。
幸好慕府平日在乡里间人缘不错,很多人都是看在慕家两老的面子上,纵容这小霸王的。
但这一回──果奔一圈?!真是丢尽了他慕氏列祖列宗的脸哪!
没得说,慕老爷自然是得再上大仙那儿请求指示了。
黄山难行也得行。慕老爷带着仆役,为示诚意连人力轿都没雇,咬牙爬过了金鸡叫天门,翻过了天都峰、玉屏峰、莲花峰、炼丹峰,越过了光明顶再兜了个山坳,才总算上了双猫捕鼠峰。
慕老爷气喘难定,大仙意态悠闲摇着蒲扇。
“又来啦!”
大仙真是神人哪!话还没说他就知道啦?
“又是为了那宝贝儿子呀?”
慕老爷面有窘色,净是点头没敢多吭气。
“当年就跟你说这小子是来讨债的,你还让他出世来磨?真是自找苦吃。”
“没法子啦!”慕老爷叹气。“无仇……唉,不成父子嘛!”
“那倒是、那倒是!”
双猫大仙静静聆听了慕老爷上门的原因,然后开了口。
“不难,除了你们两老,再多找个人来管管他就是了。”
“找个人?”
“是呀,讨房媳妇吧!慢慢地他就会定了心性。”
“媳妇儿?!”慕老爷瞪眼睛了。“可……可……朝阳才十四耶。”
“我的意思是──”
双猫大仙气定神闲地摇着蒲扇。“先买个童养媳妇儿在身边,吸吸他那过猛的锐气,久了他自然会变;只是,这孩子嘴巴很硬,要他肯低头认错,你们还得多点儿耐性跟他耗着了。”
“童养媳?可按年龄,目前京城里有稚龄女儿的官家小姐,怕是没人肯。”
“谁让你去找官家小姐了?”双猫大仙笑。“你家少爷那火虎脾气,养尊处优的官家小姐谁受得了?”
掐指算了算,大仙眸中一亮。
“机缘、机缘!有个丫头和你家少爷,真是天赐的姻缘;不但如此,她还能在日后替你慕家挡去一个大灾难。待会儿你听仔细了我的吩咐,我会告诉你如何找出这童养媳妇的。”
“可如果,这姑娘并不适合……”
再怎么说,那是慕家未来少主夫人耶,总不能太过随便呀!但当着大仙的面,慕老爷可不敢这么说。
大仙沈了脸。“你若不信天命,那么我可以让你有两次尝试更改的机会!”
见大仙面露不豫,慕老爷哪敢再吭气?认真听完了指示,慕老爷让仆役奉上了备妥的大礼,便赶着下山了。
见完双猫大仙后的第三日,天刚亮,慕老爷一口气奔出了北城门外。城外,冷冷清清地只见一头老驴驮着一个垂死的老头儿,缓缓向前,在老头儿和老驴儿身旁的,是个年仅八岁的小丫头。
老头儿和老驴儿都是有气无力的,所以当慕老爷冲到了小丫头跟前,与她面对面时,两人都被吓了一大跳。
小丫头是让慕老爷那验货似的牛眼给吓了,慕老爷则是让她那蓬头垢面、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一脸楣相给吓着了。
这样的丫头,怎能做他慕家的媳妇儿?
二话不多说,慕老爷拍拍,逃走。
双猫大仙说,他有两次更改机会的,他就不信非得被这楣丫头缠住。
棒日,又是天乍亮,慕老爷这回跑往的是东城门。
才出城门,门外瘦柳老塘边,一个哭哭啼啼着埋葬老驴的娃儿,不正是昨日那楣脸小丫头?果真是个扫把命,连头驴子都克得死!
又是一个仓促转身,慕老爷逃命去也。
第三天,慕老爷知道,这可是他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双猫大仙说这是天命,如果他第一天在北城门外,第二天在东城门外,第三天在南城门外,所遇见的第一个女子都是同个人,那就表示命中注定那丫头正是慕家的媳妇儿。
如果第三日出现的不是同一个,那就得以第三日的为正主儿。换言之,今日是最重要的一役。
硬是不认命的慕老爷这回刻意先守在门内,等见到中意的小泵娘时再尾随追上,一块儿出城,想当然对方自会是他“出城后”所见的第一个小泵娘喽!
守了半天的慕老爷终于看上了个福福泰泰的小泵娘,愈看愈满意。他开心地笑了,跟着择定的“媳妇”出了城门,却没想到那丫头突然转了个身。
“糟了、糟了!东西忘了带!”
小泵娘回头,慕老爷想跟上却发现来不及了,他那一脚,竟已落在城门外。
这这这──怎么办?神明在上哪!能骗自己却骗不了神呢!
好半天后,咬牙认命的慕老爷终于向城外走了。
出了城,跨了三步之后,一面迎风招展的白布飘在竹杆儿上,朝他招手似的。
白布上,写着“卖身葬父”四个字;白布下,正是他见过了两次、视做罗剎女的小丫头。
只是这会儿小丫头更脏也更吓人了。人家是哭得梨花带雨,她是哭得眼泪鼻涕糊满脸,怕是连阴沟里的耗子,都要比她来得干净。
见了慕老爷,小丫头哭得更凶了,像是见着了恶鬼。
“怎么又是你?!每见你一回我便要倒霉,死了老驴又死了老爹,这一回你又想夺走我什么了?”
原来,丫头不想见他的心思,竟和他是一个样儿呢!
唉,万般天注定,半点不由人哪!
清清嗓子,慕老爷慈祥地出了声音。“小泵娘是要卖身葬父?”
这一问,丫头哭得更厉害了,边哭还边用力点头。她没有挑选的权利,生活是现实的,只要对方有钱替她埋葬老父,那么她就得认了命,即使对方是个索命阎罗。
“妳叫什么名字?”
慕老爷依旧用着最和善的语调,既是命中注定,他也认了。
小丫头边哭边含糊吐出个名字,一个让慕老爷瞠目结舌了老半天的名字。
夏日炎炎,尸体搁不得,否则可要臭死人了。慕老爷以他向来过人的办事效率接手小泵娘的葬父事宜,不出七日,一切办妥。
虽是仓促行事,但无论是棺椁、法师颂经、打七乃至寻妥福地,慕老爷可都是选最好的来用,半点儿也没委屈了小丫头。丫头既已是他未来儿媳,那么帮亲家处理后事,自是不能太过草率。
而小丫头在见着慕老爷的热心及阔气后,对他的想法也不得不改变了。
原来他不是瘟神,而是贵人呢!
觑着那落魄了一辈子的老爹睡在大福棺里,唇角上似乎还噙着朵满足的笑花,小丫头眼眶红红的,也陪着笑了。
就冲着这朵笑花,往后日子里,无论慕老爷是想怎么折腾她的,都无所谓了。
可怪的是慕老爷净顾着替她处理老爹后事,对于如何安置她却一句也没提。
不日,老爹灵堂前来了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一个高傲俊朗却满脸戾气的少年。
“喂!现在是怎样了?摆灵堂摆到了人家院子里?”
般什么嘛?他不过是被逼离家到山上“修心养性”几日,回到家猛一瞧,爹没气死娘没羞死,却不知是打哪儿来的家伙,竟敢上门撒野摆灵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