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斗篷的遮覆,细致的小脸老早就被冻出两抹瑰红,长发也被融雪浸得微湿,每当她吐出一口白烟,斗篷下的娇小身躯就会微微瑟缩,让她看起来就像一只落难的小雪兔,看起来格外惹人怜爱。
“真的是我的……”扭着小手,她怯怯的又说了一次,长长的浓睫不断的眨啊眨,泄漏出心里的不安。
“捡起来。”刚毅的下巴微点,东方狩天总算开口。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蕴满威严,她不敢怠慢,立刻乖乖将包袱拾起。
“摊开包袱,看看东西有没有少。”他又命令。
“好。”她就像是一个小兵,一个口令一个动作,连忙解开包袱,逐一清点里头的东西。
玉米甜饼,完好无缺,还热呼呼的呢,太好了。
盘缠,嗯,一个子儿没少。
衣裳,整整齐齐的,不像是被人翻过。
“东西一样也没少,谢谢你们。”抱着失而复得的包袱,她不禁开心的仰起头,对三人绽笑。
那美丽的笑靥,似雪晶莹,如花甜美,冷锐黑眸的深处,似乎在瞬间闪过一抹波动,但却又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唉,我敢打包票,这张小脸迟早又会惹出麻烦的。”一旁,蒋虎咕哝了声,接着大脚忽然一踹,石墙轰隆一声,顿时裂开了个洞,长脚底下,正打算乘隙偷溜的胡人,登时吓得跌坐在地。
“小泵娘,怎么不见你的家人?一个人在这大街上乱晃,很危险的。”蒋虎转头笑咪咪地问道。
北方无战时,将军总会趁着冬雪回到琊口牧场,监督毛山银矿的开采,以及打理“刻银坊”的生意,除此之外,还会不时到处巡查,缉拿作乱的盗匪,成天就像是操军似的到处行走。
适才,将军正打算到“刻银坊”取货,却注意到这个胡人行迹鬼祟,因此特意尾随在后,果不其然,这天真可爱的小泵娘不多久就被抢了。
看着蒋虎一脚就在墙上踹出一个洞,印心不禁瞠大了眼,乖乖回答道:“我家人都在中原,我一个人上来的。”
“一个人?”蒋虎皱起浓眉。“这边疆天寒地冻的,你来这儿做什么?”
“我来找人。”
“谁?”
“东方狩天。”印心老实回答,却见蒋虎露出古怪的表情。
只见他挑着浓眉,先是朝身边的男人看了一眼,然后才回头冲着她咧笑。“喔,那你运气可真好。”
“啊?”她才露出茫然的表情,一旁的东方狩天,却已大步来到她面前。
拉近距离后,她更加感受到他的高大,她得费力的仰起头,才能瞧清楚那刚硬严酷却莫名引人注目的脸庞。
“找我什么事?”看着眼前个头不及自己肩高的可人儿,东方狩天不禁怀疑她是否能够熬过接下来的日子?冬至过后,这儿的气候会更加严寒。
“我、我没找你啊。”她怯生生的摇头,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我就是东方狩天。”他索性表明身分。
“你就是狩将军?”琥珀似的水眸错愕的瞪大。
原来他就是东方狩天?啊!莫怪穿褐色棉袄的大叔会喊他将军,可是他怎么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她以为当将军的,应该都有些年纪,气息也该是粗犷豪迈,而他却是如此的严酷冷沉,光是盯着她看,就让她觉得好紧张……
他低声又问:“找我什么事?”
“我……呃……”印心不自觉的抱紧了包袱,正打算开门见山的说明自己是来保护他的,可小小的脑袋瓜,却偏偏想起适才的事。
糟糕,她连自己的包袱都顾不好,这时她若开口说要保护他,他会相信吗?
“如何?”见她欲言又止,他耐着性子又问,俊脸始终面无表情。
“那个……我……”
“不好啦,矿场的山壁塌了,好多人被埋在里头,快去救人哪!”大街上,忽然传来慌乱的呼救声。
“将军?”蒋虎当下变了脸色。
“传消息,让牧场速派出人手,到矿山救灾。”东方狩天处变不惊,当机立断的下达指令,说话的同时,还顺手拉过她背后的斗篷,将她的小脸重新遮覆在斗篷底下。“巷口的左方八尺外,有间汉人经营的驿站,你自己小心。”
“我力气大,我也去……”
印心正想表示,自己也许可以帮上一些忙,谁知高大的身影却早已如旋风般奔至巷口,身后,蒋虎也拖着地上的胡人跟了上去。
两人动作迅如闪电,几乎是在眨眼间便失去了踪影。
偏偏雪花不断自天际飘落,印心只能呆立原地,懊恼自己错失良机。
第2章(1)
迸有刘备三顾茅庐,求得诸葛亮一闯天下,如今,她印心六顾将军牧场,却是次次不得其门而入。
坐在大石上,印心一边不断朝小手呵着热气,一边哀怨的看着牧场。
三日前,毛山矿场忽然发生倒塌,后来在东方狩天的指挥下,情况虽然及时得到控制,但还是死了不少人,后来经过勘查,矿场山壁是让人给故意炸塌的。
这骇人的事实,很快便传了开来。
原来毛山矿场正属于狩将军,蕴有丰富银矿,开采五年多,从没发生过大事,谁晓得这团圆冬至,偏偏就来了这么一着,为了救灾,他甚至还受了伤。
他这一伤,正巧应验了师父的卦。
因为担心他的安危,顾不得天色已暗,她立刻向驿站老板娘雇了匹小马,顺道问了方向,赶到了矿场,可谁晓得为了防止危险再次发生,矿场四周方圆一里的道路早已封闭,只准人出不准人进,每道关卡都有人看守,害得她只能站在外头干着急。
还好翌日又有消息传出,狩将军仅是轻伤,一早便回到牧场歇息,因此顾不得疲累,她连忙又追到牧场,可因为来历不明,门口守卫就是不肯放行。
整整两日,她照三餐报到,可惜守卫始终维持相同态度,害得她只能站在巨木门外的巨大军旗下,像个小雪人般静静的守株待兔。
朝掌心又呵了几口热气,印心伸展了四肢,正打算活动被风雪冻僵的筋骨时,却听见远方传来轻浅的马蹄声。
随着蹄声迅速加大,一队人马忽然冲破飞雪而来。
带头的是名蒙面黑袍男子,他驭着一匹宝黑骏马,雷霆万钧的冲向牧场巨木门,而跟在他后头的人马速度也不差,个个揽着缰绳,连声吆喝,十几匹骏马势如破竹,将一地的积雪践得翻飞。
“将军回来了!”
摆哨才传来吆喝,底下便传来链条拖拉的声响。
门口守卫将时机拿捏得奇准,早在黑马距离大门五十尺外,便将双栅巨木门拉起一半,接着几个眨眼间,所有人马便疾速越过她,马不停蹄的冲入牧场。
眼看巨木门开始下阖,连句话都还来不及说的印心,不禁乱了分寸,竟抱着包袱也跟着冲入。
“等……等等我!”
“大胆!”
几乎是印心冲入牧场的瞬间,门口守卫便持着刀剑,迅速架上她的颈子,吓得她全身僵凝,放声尖叫。
“啊啊啊啊啊——”
“妈的,是谁在鬼哭鬼叫,家里死人了是不是!”前方,蒋虎仰头咆哮,连忙拉着缰绳将马头调了个方向,觉得双耳就要被那凄厉的尖叫给刺破。
为了缉拿炸矿场的王八羔子,他整整三日没合眼,这会儿又发生什么事了?
“报告副将,是名女子,没经过允许,便擅自闯入。”门口守卫迅速报告。
“不、不是的,我我我我——我是……”印心吓得脸色发白,才见到蒋虎,连忙张口就想解释,可她又惊又骇,小嘴也被风雪冻得发僵,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好,更遑论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