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碞笑了。真是一个可爱又天真的母亲,一般的母亲不是一再告诫女儿,不要随便让男人进门,以防成为被大野狼吃下去的小红帽,没想风玲的妈妈竟然希望才见过一次面的男人留下来。
风华出门之后,石碞走进风玲的房间,波波亦跟在他后头。这房间让他有点吃惊,一点也不像年轻女孩的房间,浅蓝色调,没有蕾丝花边窗帘,不见布偶女圭女圭,有的是冷硬粗犷的铜雕艺术品,嗅不出丝毫梦幻的味道,一个衣橱和一个大书柜各占据两面墙,靠窗的一张大床,上面铺着紫色熏衣草的床单,在她午夜梦回时,梦里不知是否有他?
这时他发现床头上放着他之前发行的两张唱片,心里有些激动,没想到在风玲这里能见到从前的他。
他坐到书桌上,书桌上放着在熏衣草园前照的相片。他将相片翻过来,上头写着:
风动风铃响,
你笑脸儿粲,
这是爱情的声音。
我将风铃挂在春风里,
希望爱情的声音传到你耳里;
我把风铃谱在你笑声中,
你低着头傻傻的问我:为什么?
我凝视你的星眸笑说:因为你──
你是爱情的原因。
下午三点,风玲开门进来。
“波波,我回来了。”风玲轻声呼唤,诧异波波并没有立即出来迎接她。“波波……”
波波从房里跑来,她蹲下来抱起波波时,发现前方多了一双脚,她惊吓一跳,猛地抬头一看,瞠目结舌。
“你……你怎么会在我家?谁帮你开的门?我妈……”
“伯母出去了,她说妳没有带钥匙就出门,深怕妳回来的时候进不了家门,请我留下来替妳开门。”石碞嘴角露出招牌笑容,戏谑的说:“显然她错了,不过她也是天下慈母心,替女儿设想周到。”
“她竟敢这样说!”真是滑天下之稽,到底是谁出门不带钥匙?风玲不高兴的说:“还让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留在家里,这太危险了。”
“不,她知道我是妳在日本的导游,所以她很放心的留我下来。对了,她还说晚上会很晚才回来,要妳不用担心。”
“我才不担心。”母亲这司马昭之心未免也表露的太明显了,好像在替女儿拉皮条,真让她觉得丢脸又生气。
“不过她倒是很不放心晚上妳一个人在家,若是妳害怕的话,我可以留下陪妳。”
他分明就知道妈妈可笑的用意,还故意这么说,比母亲还可恶。她白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你留下来,才更让我感到害怕。”
“又把我当成吃小红帽的大野狼了?不过我这个大野狼可是妳母亲亲自开门让我进来的。”石碞自嘲一笑,又说:“风玲,妳妈妈真是一个美丽又可爱的女人,而且她还保有一颗纯真浪漫的心,难怪她看起来宛如少女一般,妳有这样的母亲,真该觉得骄傲。”
母亲就不能稍稍含蓄一点,一定要逢人就宣扬她的罗曼史吗?
“想必她又跟你说起她的初恋,不小心有了我,然后一段接着一段失败的恋情。”一谈起母亲的爱情,风玲的口气总是带着不屑。
“风玲,我觉得妳只看到妳母亲爱情的结果,却从不正视她在每段恋爱当中的快乐和甜蜜。”
“你来这里若是来认识我妈的话,你已经达到目的了,而且我看你也满欣赏她的,正好她才结束一段恋情,你若是对她有兴趣,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在妳想帮任何一个人之前,妳还是先帮帮妳自己吧!”石碞揶揄的说。
风玲冷冷的回他一句,“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妳什么都懂,就是不懂爱情,妳在害怕让自己有这种感觉。我真不了解妳凭什么写爱情?妳的读者迟早一天会被妳教成一个视爱情为毒蛇猛兽的怪物。”
“你……可以不认同我这个人,但不准你诋毁我的读者。”风玲听了着实光火,“而且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以为身边的女人一个换过一个,就自以为是懂爱情的大情圣;其实你这几年来不过是抱着一个逝去的爱在苟延残喘罢了。”
石碞恶狠狠的瞪着风玲。
风玲看见他脸上的搐动时,便明白她错了;再怎么仇视别人,也不可以拿一个死去的人来戳他人的痛处。
“石碞,对不起,我不应该……”
石碞箭步一跨,粗暴的将她拉过来,吻住她的嘴唇。
他的吻仍然记忆犹新,如此的温润柔软、深具挑逗,令人留恋。
嗯……不一样了,他的舌更深入,并紧紧的缠住她的舌,令她无法呼吸。这个吻不是甜蜜之吻,倒像一头受伤的野兽,藉由凌虐手中猎物来忍受全身的痛楚。
好难受喔!她涨红脸,快不能呼吸了,使全劲的想推开他,他却猝然放开她。
风玲喘着,并感觉到她唇瓣肿大,有点疼。
他定定的凝视她,低沉的说:“妳说的我无法否认,就像妳也不能否认妳对我有兴趣。”
“我没……”他的眼神让她无法说谎。
她别过脸,他又将她的脸转过来,两人面对面。
“风玲,妳的脸在发热、妳的身体在颤抖,因为妳为我心动。当妳发现这个事实之后,心里惶恐不安,于是妳只好避开我,不跟我联络。”
“不对,不对,你说的全部不对,我没有为你心动,不过我承认对你有一点点的好奇,只是一点点而已,为这一点点于是我打电话给你,可是你并不在。”
“对不起,我并不知道妳有打电话,这几天我都待在录音室。”
“你不必解释,也不用道歉,反正我并没有让电话响很久就挂断了,连同那一点点的好奇和兴趣也消失了。”
“如果妳对我的好奇消失了,那么妳就不会对我的过去这么感兴趣。我想妳已经知道亚薇的存在。”
“林世然跟我提了一些,不过我并没有刺探你的意思。”风玲走向窗边,身体不经意的拂动挂在窗前的七彩玻璃珠,碰撞出清灵的声音。
棒着这串七彩玻璃珠,两人默然相对,静静聆听,而从对方的眼底可臆测彼此都想着驿站那天的情景。
声音停止之后,石碞也走过来,倚窗抱胸,他那低垂的两道眉彷佛锁住千年愁思似的。
“风玲,我说过,这次我回来是想确定一件事,那就是妳。”
石碞抬眼看风玲,她颤了一下,不自在的拨了一下风铃,让红珠、蓝珠、绿珠……等珠子撞在一块,淹没她的心跳声,响当当的风铃声伴着石碞的说话声,声声入耳。
“亚薇离开我之后,这三年来我好像一直飘浮在宇宙间,又冷又空虚,没有踏实感,我不断地换身边的女人,想从她们身上得到一点点的温暖,可是完全没有用,我的心好像随着亚薇消失了。”
“亚薇是怎么死的?”
石碞顿了一下,才说:“车祸,那时我们正在日本旅行。”
“你为什么不回来?”
“亚薇曾说过,熏衣草是爱情的约定,她死了之后,她要化作一熏衣草魂永远守住她和我之间的约定。”
“你以为亚薇的魂魄留在日本,所以你不愿离开。”嘴里虽然这么说,她还是无法相信眼前这个痴心专情的男人就是在电梯和女人激情吻别、在酒馆里和女人调笑的石碞。
石碞点头。“那天在熏衣草园,看到妳捧着一束熏衣草朝我走来时,我的心有感觉了。接着在函馆山时,妳说了一句话『这里的星星简直是多余的』,这更教我震惊,因为亚薇也说过那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