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要去哪里?”
“回家,或者我可以在日本随意的走一走,并不需要导游。”
“请便。”他抱胸斜倚在电梯门边的墙上,眼睛圆睁睁的盯着风玲。这个女孩给人第一眼只觉得妙丽清秀,一副纤细柔弱的样子;其实她那一双慧黠清澈的眼眸,和圆润微翘的下巴,充分显出她的个性。可惜了这张清丽的脸,不要那么严谨的话,她会是个令人如沐春风的女孩。
这回换风玲愣住了。电梯上来了,一时之间颇令她进退两难,她抬眼看他一眼,瞧他一脸挑衅的样子,非但没有要挽留她的意思,反而等着看她难堪,于是她强挺起腰杆走进电梯。
石碞眼睁睁的看着电梯下去,可是他并没有马上走开。很快地,电梯又上来,门一开,风玲低着头提着行李走出来。
他挑眉瞅她,嘴角浮出嘲讽的笑意。
“没有本事一个人旅行就别逞强了,世然说妳在日本没有朋友,又不会说日语,所以妳还是乖乖的跟我来。”
石碞并没有接过她的行李,径自走着,风玲瞪视他的背影,最后她还是提着沉重的行李跟着他走。
“妳有什么计划?”进屋时,他直接问。
“我……”她支吾的答不出来。当她对林世然说要多留几天时,只是不想回去面对母亲安排的相亲,压根儿就没有想到其它。
“妳执意月兑队要留下来,不会连要去哪里都没有计划吧?”
“谁说没有?”她真讨厌他带着笑脸挖苦人的说话方式。这时她突然想起在哪一本杂志上看过,日本好像有一个地方遍地种满熏衣草,于是月兑口而出,“我想去看紫色熏衣草。”
顿时,他惯有的玩世不恭的神情不见了,换成一张阴晦莫测的脸,好像她得罪他似的。
电话响起,石碞接起电话,喂了一声之后,便将电话交给风玲。
“世然打来的。”
风玲接过电话。现在整团的人就要上飞机回台湾了,林世然不放心她,于是打电话来确定她安全抵达。在电话里,林世然仍热心的交代风玲,想去哪里就向石碞提出,不必客气。
风玲对林世然说:“有,我说我想去北海道……”她看了石碞一眼,将电话又交给他。“他要跟你说话。”
石碞是用日文和林世然交谈,神情严肃。
风玲心里想,为什么她一提出北海道时,林世然的语气突然变紧张,而石碞的样子更是奇怪,好像去北海道就会发生什么灾难似的。
石碞挂了电话,风玲对他说:“石碞先生,如果去北海道让你觉得不方便的话,没关系的,你只要告诉我怎么走,我可以自己去……”声音愈说愈轻。
“我有说不方便吗?”那嘲弄的嘴脸又回来了。
“你是没说,不过我看你好像不太愿意去,所以我不想勉强人。”
“妳的话乍听之下好像很为对方着想,实际上妳害怕被人拒绝,所以妳说话的时候,总会为自己留余地。”
“你……”这个讨厌的男人说起话来,冷嘲热讽的,让人像是在洗三温暖,若是抵抗力不好,准会适应不良而得到重感冒。
“怎么不说下去?是不是又想提着行李走开?妳若真的可以自己去,刚才妳就不会提着行李又回来。”
挖苦完之后,他丢下她径自走开。过了一会儿,他手中多了一件行李。
“走吧!”他说。
她吃了一惊。这个男人忽晴忽雨的,真难适应。
“去哪里?”
“北海道。”
“北海道?”
“妳不是说想看紫色熏衣草。”
“是没错,可是……现在吗?”
“当然是现在,难道妳改变主意,想跟我待在这里哪儿都不去?”石碞把眉毛吊得高高的,语带暧昧的说:“如果是这样,我很乐意奉陪。”
风玲气呼呼的斜眼瞪他一眼,又提着重重的行李踏出这间她还来不及细看的房子。
门才关上,屋里的电话又响起。
“你的电话响了。”风玲好心提醒他。
“别理它,响久了自然就会安静下来。”
她又拖着行李跟在他后面走。电话还在响,她心想一定是女人打来的,女人总是安慰自己,下一声男人就会接起电话。
“石碞先生,”风玲一副替打电话的女人出气的样子,“难道你在日本住久了,只学会日本大男人的恶习,不替女人提行李的吗?”
“我还以为妳奉行女性主义,永远都不会开口要男人帮忙。”
风玲横眉瞅他一眼。“麻烦你了。”她丢下行李,径自的走开。
两人搭飞机来到札幌之后,石碞去租车子,风玲趁这个时候打电话告知母亲她会延后两天再回去,果然招致母亲连珠炮般的斥责。风玲把话筒远离耳朵约莫十分钟,再贴近耳朵听时,母亲的话从叨念转成担心的询问,风玲一再保证自己的安全,才挂上电话。
两人开着车且玩且走。此时值深秋时节,札幌的空气微透露出一股冷冽的气息,漫步在札幌街头,体会不同于东京的日本风味。
同游时,她刻意的和他保持距离,经常是她一个人走在前头,而他闲步的跟在后面,两人之间总隔着两、三步的距离。风玲想,这样的感觉也不错,减轻她对他的讨厌。
这时候她看到前方有马车,一时新鲜的独自跳上这个叫作“观光札幌马车”的交通工具游街去了。
石碞当场愣住了。这个女孩竟然一个人坐上马车,似乎忘了还有他这个同游人的存在,真令他生气又觉得好笑。
林世然到底塞给他怎样的一个女孩?这个女孩看似独立、敏感又带点冷淡,始终在安全距离里与人相处──她像猫。
马车开始驶动,风玲的心情也随之激荡起来,当她将头探出马车棚外准备饱览沿途风光时,视线和石碞责怪的眼神接触,瞬间她好像受了枪击一样,眼睛布满惊恐,大大的吃了一惊。
她怎么忘记了这个同行的男人?
马车渐行渐远,他们交会的目光慢慢的错开,然后不见了。
这时候,风玲心里开始紧张和惶恐,万一跟他走散了,或者他在气愤之下将她抛下,她该怎么办?
马车绕着时计台以及北海道厅旧本舍周边行走,大约经过四十分钟,她急忙的下马车慌张的搜寻他的身影,四处寻遍仍无所获,最后她无助又沮丧的坐在街头。
突然地,她的耳畔响起叮叮当当的声音,抬头一望,只见石碞拿着一串七彩玻璃珠站在身后。
“我还以为你丢下我不管了。”她嗔道,脸上却不掩如释重负的欣喜。
“应该是我以为妳丢下我不管才对。”石碞用她的话来回答她。
“怎么可能?我若是有本事的话,早就轻松一人行,哪还需要在这里受你的冷嘲热讽。”
“不想走丢,就得习惯我。”石碞板着脸说:“风玲小姐,如果刚才我没有看到妳上马车,现在我岂不是急得像热锅的蚂蚁满街到处找妳?我希望这种事不要再发生第二次。”
“对不起。”
“我接受妳的道歉。从现在开始,妳得老实的走在我身边,不准走离我半步。”
“这……”要和他并肩走在一块,她心里面千万个不愿意。
“不答应就算了,我马上送妳上飞机回台湾去。”石碞一脸凝重的望着她,手不停地摇晃着风铃。
“你不可以这样做。”
“我担不起丢人的责任。”
他看上去很认真,她也只好顺从的答应他,谁教她开始爱上札幌沁人心脾的冷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