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跟以后才是最重要的,她总是这么告诉自己。
也许他西餐吃腻了,呵!她是西餐吗?寒秋水哑然一笑,为自己滑稽的想法感到悲哀。
将行李收拾妥当,寒秋水留了一张字条在门口,上面只写了:我们分手吧,五个字,便开着她的欧宝汽车,驶向高速公路。
从内湖上交流道,宝蓝色轿车飞箭般没入呼啸的车列中。纤细的玉手熟练的操控着方向盘,油门猛踩,车速加剧,灰蒙蒙的高速公路上,一粒蓝星向前直窜。
车速升到一百四十,寒秋水樱唇微微上扬,珠泪盈然凝在唇边。她最讨厌哭了,念到大学二年级的时候,她从书本得知,每哭一回必须牵动三百六十根神经,将加速老化的程度之后,她再也不轻易流泪。
美丽不仅可以自娱还能娱人,这是她的座右铭。为了众多的人类着想,她细心维护上苍赐给她美艳绝伦的外表,以丰富他人视觉的想象。
那该死的烈长虹!他不懂得珍惜也就算了,还害她哭,害她莫名其妙地加速老化。
越想越气,眼泪越聚越多,前方的来物顿时变朦胧一片。
一只白色的手帕,不?旗帜,不,是衣服,跃过右手边的栏杆,拚命的挥舞着。
不会吧?有人想在高速公路上搭便车?
车身因高速而微晃,她的脑子先是一阵空白,好一会儿收拢思绪,才惊觉那“东西”是冲着她来的。
寒秋水由后视镜及左右两旁发现她是唯一一辆驶在高速公路上的汽车。
其它的车呢?都跑到哪里去?
蓦地,她想起史蒂芬史匹柏的灵异传奇,心里不自觉地发毛。
眼看车子就要接近那“东西”,只要她转进内线道,便可视若无睹,呼啸而过,可是……。
啊!那“东西”居然跃向快车道,寒秋水猛地煞车,身体往前疾冲,车子硬生生停在快速道上。
然后是急促的敲门声,寒秋水停了半晌,才怯怯地将头转向窗口。
长头发、白衣服,不是欧美流行的吸血鬼,因为她没有穿披风,是中国传统的女尸。
今天是七月半吗?
寒秋水干哑地咽了两口唾沫,不对!第六感生死恋里面,鬼魂是不会敲门的,莫非她功力深厚?
糟了!后面有车子快速的开过来,再不走,下一个站在马路上吓人的就是她了。但,她还在敲,窗户都快被她敲破了。
寒秋水扭亮车内的小灯,硬着头皮将窗户摇下来。
“小姐!求妳救救我。”探进来的是一张出尘绝美的脸庞。
“怎么会是妳?”寒秋水忙不迭地将门打开,让她坐进来。
那女孩正是卓仲凯的女儿卓妤欢。
寒秋水为了避免酿成车祸,不及细问,便将车子开动。
“谢谢妳。”卓妤欢娇喘咻咻,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我……拦了二十几辆车,妳是……唯一停下来的一辆。”
“别客气了,我是被妳吓到,才不小心踩上煞车器的。”寒秋水惊魂甫定,没好气地瞟向她,“妳不是被秦牧野救走了,怎么又跑到高速公路来?”
“咦?妳认得我?”卓妤欢脸色突现惨白,“妳怎么会认得我?”
“我不仅认得妳,还救过妳的命呢!”寒秋水省去小木屋那一段遭逢,只简略的说:“我是『仲安医院』的心脏科医师。”
“妈呀!”卓妤欢大声惊叫:“搞了半天,原来上了贼船,我要下车。”不等寒秋水停车,她已贸然将车门打开。
一阵强风贯进车内,“住手!”寒秋水横过她身子将车门用力拉上,孰料方向盘一偏,斜着冲向路肩,还好她技术高超,适时将车子导正,才没造成不可收拾的后果。
“求求妳不要演出这种高危险的动作好吗?横死街头,会被黑山老妖抓去当老婆,妳没看过倩女幽魂啊?”
“我宁可当黑山老妖的老婆,也不要嫁给姓施的那个王八蛋,”卓妤欢说着,嘤嘤地啜泣起来,“我求妳千万不要把我还回去。”
“慢着,慢着!”寒秋水被她搞得七荤八素,如坠十里迷雾,“妳意思是说,妳之所以半夜没命的跑出来,是因妳爸爸要抓妳回去,嫁给妳不喜欢的人?”
她用力的点点头,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那秦牧野呢?那天晚上他把妳救出去之后,就丢着妳不管吗?为什么妳爸爸能够找到妳,好去抓妳?”
“我也不知道。”她猛吸一口气,眼泪斗大地掉下来。
寒秋水抽出一张面纸递给她,“鼻涕看是要吸进去还是擤出来,不要让它垂在那里,弄得我心神不宁。”
“噢!”她大概是天秤座的,一半吸进去一半擤出来,非常讲究公平原则。
“妳啊!现在慢慢告诉我,妳跟秦牧野和妳老爸究竟怎么回事?”
卓妤欢抬起头,擦得红通通的尖俏鼻头,看起来分外可爱动人,如果她坐着不动,人家一定会认为她是个洋女圭女圭。
“妳要抓我回去了吗?”她可怜兮兮的问。
“抓妳回去有奖金可以领吗?”寒秋水本来心情烦乱,委实没兴趣跟她瞎扯,但是卓妤欢天真可人的模样,不调弄她一番,又觉得很对不起自己。
“我就知道妳是坏人,哇!”低低饮泣变成嚎啕大哭,并且哭得惊天动地。
“妳在泄洪吗?”寒秋水见她用掉半包的面纸,鼻涕和泪水仍然冒涌淋漓。“拜托妳好不好,我只是跟妳开个玩笑--”
“真的?”好厉害的功夫!她可以把哭声从中截断,眼泪适时止住,连残余的哽咽都省去。“妳没有骗我?”
“除非我有九条命,不然我那敢骗妳。”
寒秋水很怀疑,她那么羸弱的身子怎么有那么大的力气,把哭声弄得雷霆万钧,高潮迭起?
“看样子我只有相信妳喽。”
算妳听话,寒秋水冷哼一声。
她抓了一绺头发,打成结、放开、放开、打成结,蘑菇了一世纪那么久,才嗫嚅道:“喂!我真的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妳耶!”
寒秋水如果双手不是握着方向盘,她肯定会一把掐死她。
“不说拉倒,我待会儿下交流道后,会给妳一千块,妳自生自灭去吧,”她真的火大了,“如果碰到秦牧野,跟他说,我不是不够朋友不肯帮妳--”
“哈!原来妳是长云哥哥的朋友?”她立刻破涕为笑。
老天!她笑起来的样子还真是美呆了。难怪秦牧野打人家七岁就缠着不放,这老小子眼光不错嘛!
“既然妳是他的朋友,我相信妳就是了。”她开心得像只小黄莺。不幸的是,笑容停在她脸上才一瞬间,她马上又蹙紧秀眉,神色惨然。
“又怎么啦?”寒秋水一方面要专心开车,一方面又必须分神解析她变化多端的脸部表情,简直累坏了。
“妳,”她咬咬下唇,先滚落一滴眼泪,才肯开口,“妳不会是长云哥哥的女朋友吧?”
她是林黛玉来投胎的。寒秋水在美国看过这部流传久远的爱情小说,那个泪腺发达得像水龙头一样的稀世美女,就是这个样子。
“他对妳的爱坚若盘石,岂是区区在下我所能窃据,把眼泪吞回去吧,哭多了容易老。”
唉!用老来恫赫十七、八岁的小女孩,根本是头壳坏去,她们只担心长得不够快,谁在乎老不老?
卓妤欢拋开愁绪,双眼闪动着灵灿,笑靥又回到她脸上,是很甜蜜很温馨的那种微笑。
“长云哥哥跟妳提过我啊?”
这女孩真的教人打从心里喜欢,那么简单的一句话,瞧她羞答答、怯生生的,两朵红晕自她粉颊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