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白玉沉着脸,看到廊道上全是官兵,非常不满,“受伤的人都已经安置妥当了吗?那批盗匪呢?”盗匪?哼!真是可笑至极,楚家在此生活已这么多代,从没发生过这种事,若不是有心人私下纵容,这些盗匪哪有可能混进城来!
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都已经安置好了,长孙大人一进门,便说审问人犯是官府的权力,便将那些盗匪全送到城西衙门去了。”
楚白玉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轻点点头,加快速度来来楚雁玥的院落,院落里灯火通明,不少丫头、奴仆全守在门外。
“大少爷。”有人看见他,喊了一声,围绕在门口的奴仆这才快速退开,好让他可以进去。
穿过花厅,楚白玉脚步未停,直往内房走去,不时见到端着血水、染血布纱的婢女走出来,看到那些东西,他的脸色更难看。
大夫坐在床边,正准备起身,一抬头就看见他。“大少爷。”
“他怎么样了?”楚白玉一个箭步来到床边,剑眉随即拧起。
躺在床上的楚雁玥脸色苍白,赤果的上身缠着渗血的绷带,气息微弱,额际、眉间、臂上,全是大片的擦伤,看起来十分骇人。
大夫比了个手势,楚白玉跟大夫走到花厅,大夫这才开口道:“楚六少爷身上有多道刀伤,六腑俱伤,现下已经将他外伤全部处理好了,只是他失血过多又受了内伤,这几天是关键,定要让六少爷安静休养,再有差池,只怕终其一生都要落下病谤,小的现在就马上回去开药贴。”
楚白玉闭了闭眼,“我知道了,麻烦你了。”
说完,便向福总管使了个眼色,福总管立刻会意,点点头,随大夫一同离去。
“福柳,楚霆呢?”楚霆是雁玥的贴身护卫,就如同他跟楚雷一样,可说是形影不离。
埃柳抹去眼角的泪水,“楚霆送六少爷回府之后就往表少爷那儿去了。”
楚白玉点点头,表弟袭承表叔的好医术,楚霆约莫是去请表弟来此一趟,“留下两个奴婢,其他都退下吧。”
“福柳,别再让我看到你掉一滴泪,跟我来。”他低哑清冷的嗓音恫吓着。
原本还低头拭泪的福柳一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惊愕地抬眸看着大少爷的背影,挺直的背脊透着傲然冷绝,这是他第一次发现,原来爱笑的大少爷,也可以散发出跟主子一样的气势,让人不禁打从心里折服。
楚白玉没有再进房,俊美的脸庞阴沉冷然,凤眼里闪烁着浓浓的怒火,迈开大步,利落快速地往前走,福柳见状,赶紧擦了擦脸,追了上去。
一把火,烧掉了楚家立业百年的铸武坊,死了四个护卫,一场劫掠,让楚家六少爷生命垂危,至今仍只能躺在床上。
楚家近日灾祸不断,加上官兵们大量进驻楚府,城里的百姓也忍不住议论纷纷,许多人谣传楚家很有可能要倒了,也有人说楚家定是招惹了什么人,众说纷纭,但没有一个说法是对楚家有利的。
楚白玉倾尽心力善后,忙得昏天暗地,根本没有时间休息。而那一天在商行休息到隔天才回楚府的杜绯红,现下才知道发生这么多事。
疲倦的揉揉眉心,楚白玉强打起精神,处理自各地商行汇来的事物,百年铁坊失火这件事已经传出去了,楚商的商誉不免受到影响,各地陆陆续续回报有些合作许久的厂商都想解约,事情一件接一件,根本处理不完。
“大少爷,您还好吗?要不要先休息?”福桂担心地看着主子,他也知道事情又多又杂,大事未定小事又起,还有兄弟们的丧事,大少爷就一个人,怎么有办法承受这么多?
“不用,你继续说。”
“据气,失火的当晚,一共有四个兄弟负责巡夜,那四个兄弟……全都遇害了……”福桂说到这不免有些难过,“火灭了之后,小的特别巡过坊里,坊里头的地板上有灯油泼洒的痕迹,可诡异的是,小的事后去问过救火队,救火队却说没有,还信誓旦旦地说是咱们火炉掩蔽不当,火苗窜生才会失火,牛头根本对不上马嘴,更奇怪的是,小的求见太守还有县太爷时,都让门房给草草打发了,不是说在人不在,就是说公务繁忙。”
这未免也太凑巧了,这些当官的,有油水捞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有事相求,同样也溜得比谁的都快!
楚白玉沉吟了下,“附近的人家都问过了吗?”铸武坊失火,能够得利的人太多了,但是真敢动手的,应该还是长孙或武惠恩的人,只是……他们烧铸武坊,究竟有什么目的?
“问过了,住在附近的人家说,夜里似乎听到打斗声,曾有人跑出来查看,却没发现什么,所以也没放在心上,结果不到一个时辰,就失火了。”福桂翻翻手边的纪录,“小的查过地上的灯油,整个坊里的地上几乎都有,这灯油用量不少,探问过城里几个卖灯油的老板,有些摇头说不知,但有几个却支支吾吾。”
“去找城里头钱庄的管事探问一下,看看那几个支吾的老板,是不是突然多出一笔横财。”只要跟着钱走,就知道是谁出的主意,“福柳,遗失的兵器呢?”
“目前还没有消息,那天在城外恶斗之后,咱们弟兄伤得不少,那几个蒙面的黑衣人也倒了几个,不过那些黑衣人身形结实,武功不弱,一招一式都是出自军武教招,应该是武将军的人马。”福柳道。
“果然是他。”这点在他的预料之中,“楚雷,那批被押到官衙的盗匪呢?”
楚雷抿抿嘴,“都死了。”他连续几夜夜探大牢,每一夜都看到那些官兵极为凶残的严刑拷打,撑得越久,只是越痛苦。
第8章(2)
楚白玉勾起冷笑,“不留活口是吗?”没想到长孙无忧也是心狠手辣之人,“驻守在府里的官差有什么动静?”
“有几个不规矩,偷偷模模在府里四处探望,议事的闻君楼已经被探过几次,他们好似在找些什么东西。”楚雷有些不角,“长孙大人想要从府里找些什么?”
楚白玉静默了下,“兵器谱。”眸底闪过一丝冷厉,俊美的脸庞上满是讥讽嘲笑,“楚家为大唐铸武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换来的却是这一切!”
“大少爷……”福桂跟楚雷同时低头,同是在楚家长大的,他们也可以了解大少爷为什么这么不平。
“大少爷,铸武坊那边的老师傅问,什么时候要开始重建?”福柳暗叹口气。
楚白玉摇摇头,“没有铸武坊了。”黑眸缓缓对上眼前三张惊愕的脸庞,“早在几个月前,我与六少爷就已经在讨论,是否还要打造朝廷兵器一事。”
“什么?可是、可是……”福桂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如今烧了也好,雁玥早已经安排好了,那些老师傅若还想私下开铁铺,就由我们出资,若是想去别的武商那,也由我们写封推荐信函,唯有铸造兵器,我们是万万不能再碰了。”楚白玉有些后悔没有早点这么做,其实早在半年前,他就已经跟雁玥讨论过这件事,依照楚家现今的规模,就算没有朝廷的兵器单子,楚商也没有问题。
“若是这样,为什么六少爷还要参加今年的审武?”福柳不懂。
“要是无缘无故抽身,朝廷不会起疑吗?”楚白玉放下笔,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天际的明月,心头泛起一丝苦涩,未身在其中,不知其苦,如今他已经身在其中了,更能懂得个中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