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冰冷,“刘老大,这些年过去了,你一点愧疚的感觉都没有吗?”谈到这件事,他真的没有办法和缓面对。
刘兆脸色一白,眼眶里出现泪水,可是他嘴巴硬,“人死都死了,我愧疚有用吗?你要报仇就找我,不要找我女儿,她是无辜的……”
“我不是无辜的吗?”马傲辰含着泪,“我死了父亲,这些年我都是自己一个人过,我不是无辜的吗?”
马傲辰笑了,“但是你说对了,静之确实也是无辜的。”
想起那个笨女人,就在隔壁房间,为了顶罪,宁可让自己陷入险境,让自己无法回头,真是个笨女人……
“刘兆,我跟静之本来很相爱,我们本来已经在一起了,这些年,为了我父亲死在你手下,我们两个都过得生不如死,你知不知道?”他的声音沙哑,却坚持要把这段话说出来。
刘兆一震,完全不敢相信,“你说什么?你在胡说什么?”
马傲辰昂头,故意不让泪水落下,“刘兆,静之为什么会在看守所自残而送医,你知道吗?”
“……”
他奋力一拍桌,像是想要叫醒刘兆,也叫醒自己,叫醒一直以来太执着、太看不开的自己。“就是因为我们,我们都是她爱的男人,她谁都舍不得伤害、谁都不能不救,所以她选择伤害自己,所以她选择自首认罪!”
刘兆的眼眶一红,全身发软,就这样跪在地上,不停颤抖哭泣。
终于到这一刻,知道自己不仅一手创造了自己的悲剧,更把女儿,还有眼前这个年轻男人都拉进了悲剧里。这么多年,帮派生活走路有风,可是却连女儿都顾不了……
刘兆摇着头,痛哭着,不能自已的发抖;隔着玻璃看到这一幕的刘静之,也不能自已的哭泣着。
突然间,刘兆对着马傲辰磕头,“我求你,你救救静之,不要让她变成跟我一样……”必须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监狱里。
她还年轻,还有大好未来,还有一个……爱她的男人可以照顾她……她应该拜托他这个没用又不长进的父亲,重新展开她没有问忠帮的新人生……
马傲辰吸吸鼻子,压抑住心酸的感觉,他重新拿起笔,看着跪在地上的刘兆,“起来吧!如果你想要救静之,就一五一十的回答我这些问题,只有你的这份供词,才有办法将静之救出来。”
刘兆泪流满面,缓缓站起身,回到座位上,努力擦干眼泪,看着眼前的马傲辰,他的心里完全卸除防备。
他可以感觉到这个男人或许是决心将他定罪,但他并不打算也把静之拖下水,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的感觉,让刘兆头一次愿意对着检察官老实说出一切。
“有关问忠帮存放不法所得的海外帐户,真的都是在刘静之的名下吗?”马傲辰问出了所有人最质疑的问题。
“严格说来,是这样没错,但那时我要求静之开设的。”
“所以,并不是刘静之自己要求开设的?”
“不是,我只是想……将来这些钱都是要给静之过好日子的,所以就想在海外开设帐户,存放在她的户头里。”
点头,马傲辰继续问:“有关帐户的部分……”
经过了半个钟头的讯问,刘兆第一次完整而不保留的回答着一切问题,马傲辰一边记录、一边讯问。
结束讯问后,马傲辰才站起来,刘兆也站起来,再度对他下跪,“我求你,这些事情都跟静之无关,请你救她……”
马傲辰看着他卑躬屈膝,脸上只是苦笑,“你自己跟她说吧!她一直很坚持要帮你扛罪。”这一点,他自己也是充满了无奈。
就在刘兆还不懂的时候,马傲辰出了门,到了隔壁房,为他将他的女儿刘静之带了过来。
侦讯室大门开着,刘兆不明就里的等着,但就在此时,一个人影走进了侦讯室,刘兆看到,泪水再度夺眶而出。
是静之。
刘静之站在侦讯室门口,看见了父亲——自从父亲被收押这几个月以来,她第一次见到父亲。
马傲辰站在她身旁,看着这对父女,他对着刘静之说:“静之,进去吧!把握时间,跟你父亲说说话。”
他为这对父女带上了门,自己一个人回到了隔壁的小房间待着。事实上,连马傲辰自己都很讶异,竟然他可以这样跟杀父仇人和平相处。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恨意还在不在,或许静之早已将他的恨意都磨光了,现在的他,竟然感到一丝心酸与心痛。
侦讯室内,父女两人抱在一起放声哭泣,闻者无不鼻酸。刘静之泪流满面,与父亲紧紧相拥,久久不能自已。
曾经父亲是这么疼她,纵使她愈长大,见到父亲所做的坏事愈多,可是她还是无法否认父亲对她的照顾。
母亲去世后,父亲就这样照顾他长大,纵使父亲的路愈走愈偏,至少父爱不曾减少过。全天下,谁都可以,谁都有资格指责父亲,就她不行,她没有资格去批评这个照顾、养育她长大的人。
刘兆看着女儿,发现她整整瘦了一圈,手上还包扎着纱布,这段时间以来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他就心痛不已。“静之,爸爸对不起你……”
“爸……”
不停哭泣着,两个人都跪在地上。重新见到面的两人,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庆幸竟然还能见到面。
刘兆拉着女儿站起,坐在桌子两端,他握着女儿的手,语气急促,看着女儿的眼睛更是丝毫不曾移开。“静之,你……真的爱那个检察官吗?”
刘静之点点头,一时之间,倒也忘了隔壁房间可能就站着马傲辰,她还是表达了自己真正的心意,点了头。
“你这个傻孩子,那样的男人,我们怎么配得上?”他只是个流氓,只是个黑道老大,而他的女儿纵使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儿,却仍然是流氓的女儿。
刘静之没有说话,只是任由眼泪湿了眼眶。
刘兆看着又是一阵心痛,他急急追问:“你怎么都没有告诉我,那个时候我要刘伟强娶你时,你怎么都没有说?”
刘静之苦笑,“那个时候,我以为我这辈子跟傲辰已经没有机会了,这样子,嫁给谁都无所谓……”
“现在伟强死了,你的未来该怎么办?”
刘静之不说话,不想告诉父亲,刘伟强……不!应该说是赵廷汉没有死。对她而言,一切都过去了,将这些说出来徒惹争议而已。
刘兆坐在椅子上,全身无力,纵使过去的他呼风唤雨,他在道上势力庞大、无所不能,却在这一刻,依旧得受到命运的摆布。“你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
刘静之摇头笑了,“爸,有一次,老虎帮的人到学校要把我带走,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你不是叫我不要报仇吗?”
刘静之点头,“就是那一次,傲辰出面救了我,让我不会被老虎帮的人带走……如果那个时候没有他,我想现在我也不在了。”
刘兆听着,真是不敢置信,原来女儿跟那个检察官从那么早就开始了。那这么多年,他们到底是怎么度过的?
想起自己,派人杀了那男人的父亲;想起女儿,为了自己的这个错误,背了多少年的痛苦,甚至再也不能与那个男人一起牵手走下去,他真是心痛,也是第一次有了后悔的感觉。
他原先已经停歇的泪水再度流出,不停擦拭着,却擦不干,最后甚至哭出声音来。
刘兆知道他毁了女儿的美好人生,原来多年前,他就毁了女儿,让女儿在这些年来只能这样痛苦的挣扎。“静之,对不起……都是爸爸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