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郑晓晴没再想过要放弃,她知道她死过一回了,在治疗过程中,每次的痛苦都让她死去活来,折磨她到让她认为死了还比较快,现在的不算什么,她要熬过去。
必节的疼痛、新生皮肤的拉扯、重练肌肉协调时的酸痛、手指的僵硬,每一个关卡她都必须跨过去。
一个月后,她开始可以让关节弯曲,这才只是第一关,往后,她还得练习让自己站起来走路,训练大腿肌肉的协调:她还得训练手部肌肉的运用,以及手指的弯曲,抓握、拿取。
每一个看似简单的动作,看似再平凡不过的肢体运用,都成为她此刻最严峻的考验。
按健时,那种痛楚难以言喻,可是她学会了咬牙忍耐,学会了不向痛苦低头,不向的疼痛妥协。
因为她一直告诉自己,她可以的,为了不让睿宇再心疼、再自责、再哭泣,她一定要可以……
每一天缓步的推栘,日升月落,她将全部的生命投注在这场漫长且看似无止尽的战争中,她不能输,不能投降,只能赢,她也必须赢。
慢慢的她可以弯曲膝盖了,可以弯曲手肘,可以站立;新生的皮肤上,原先已经消失的关节皱褶再度出现:她可以走动,可以施力,虽然还是跌倒,但没关系,她可以爬起来。
这段时间,睿宇一直陪在她身边。
她知道他忙,忙着公司的事,虽然干妈自愿回公司帮忙,好让他有多一点时间可以陪她,可是毕竟干妈年纪大了,公司的重责大任还是落在睿宇身上。
但是睿宇不说一句,在处理完繁忙的工作后,就是到医院来陪她,陪伴着她走过复健饼程中每一个难以跨越的障碍,听她诉说着复健饼程中每一段痛苦的经历,听她抱怨,听她开心的说着自己的进展,有时,也一起哭!
睿宇对她已经好到不能再奢求了,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患难见真情,经过这一场此生最大的灾难,她才发现,他们之间变得更紧密;这才发现,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是假的,是货真价实的。
在他面前,她可以不用担心自己丑陋的外貌,因为他毫不在乎。
他不是假装的,面残之后,晓晴觉得自己特别敏感,可以察觉别人眼神里的变化;只有睿宇跟以前一样,看着她,虽然沉默的时间变多了,可是眼神里的关心与喜爱都没有变。
他说:“我承认你以前很美,但现在,我看见了真正的你,原来你是这么勇敢、这么有魄力,很多时候,我都没有时间去注意你现在的样子了……”
愈是这样,她愈心疼他,也告诫自己一定要成功,一定要站起来。
她尤其不能让睿宇一辈子沉浸在自责与痛楚中,一辈子无法自拔!
到了第五个月,她已经进步了许多——
全身上下,只剩下手指关节还无法正常运作,其他地方都已经有很大的进步;她可以站立、可以行走,甚至可以微微曲膝,虽然还无法蹲下,可是多加练习后,总有一天她一定可以恢复正常。
现在就剩下手指了。
医生说手指的关节密,是个很精细的部位,需要多加练习,才能加强协调,于是她靠着特殊辅具,不断的练习手指的伸展。
这天,复健室内很热闹,除了郑晓晴是常客外,还来了一个小男孩,那个小孩听说是在家里不小心被热水烫伤的。
那个小男孩也在练习复健,可能是因为疼痛,所以他不停的哭闹,就是不肯配合。
这时,梁睿宇来了,他直接走向在角落一个人乖乖复健的郑晓晴,路过时,也看了一眼那个小孩。“今天怎么样?”
她两手握着复健皑具,不停来回按压,反覆练习手指的伸展。郑晓晴看着他,脸上挂上高兴的笑容。“我今天练习了蹲这个动作,手臂也可以弯曲,现在在练习手指。”
梁睿宇点点头,很满意,可是下一秒钟,他吓了一大跳,抓住她的手,因为包着纱布的手已经沾满了鲜血。
他很着急,心疼的低吼,“怎么会这样子?”
郑晓晴笑了,还有点怪他大惊小敝,“没事啦!因为一直摩擦,本来就会流血啊!”
梁睿宇心疼的看着,将辅具拿走,发现辅具握柄也呈现深咖啡色的痕迹,那都是她的血迹。
他立刻站起来,跑到外头去,跟护理站人员借了简单的医药箱,再回到复健室,蹲在她面前,帮她处理伤势。
他将她手里的纱布一层层掀开,看见她手里那破皮出血的惊人景象——烧伤过后生长出的皮肤相当脆弱,为了复健而不断摩擦,自然会流血。
他咬着牙,忍着自己心里的痛楚,帮她处理干净伤口,再上药,然后再将干净洁白的纱布一层层的包裹上去。
郑晓晴看着自己手里的伤,一点都不觉得痛,“其实不用包扎啦!等一下如果继续复健的话,还是会流血啊!”
梁睿宇迅速将伤势处理好,将那沾满血迹,几乎已经转成咖啡色的纱布拿起来,拿到外头的垃圾桶丢掉。
再回来,他蹲在她面前,看着她默然无语。
郑晓晴也看着他,以为他在生气,她先开口,“你在生气吗?”
“没有……就算有,也是在气我自己。”
郑晓晴开心的笑着,“可是你看,我现在的手指已经可以微微弯曲了,我想最多再一个月,我连手都可以恢复正常,说不定到时候,我就可以正常的走来走去
梁睿宇也很高兴,但心里更多的是感慨,“晓晴,你辛苦了……”她真的好辛苦。
这段路真的走得很艰辛,但现在看来,晓晴的勇气十足,忍受一切痛楚,才能有这样的成就。
郑晓晴温柔的笑着,看着他,“睿宇,我也要谢谢你,还有干妈,还有爸爸跟弟弟陪着我,我才能够撑过来的。”
“傻瓜,我说过我只能陪着你,其他事我也都做不到;你很勇敢,你让我感到很骄傲……”
此刻,他们之间的气氛很温馨。
这时,一旁那个小男孩又哭了,郑晓晴看了那个孩子一眼,她站起身,一步接着一步慢慢走上前。
梁睿宇看见她的举动,有点不明就里。“晓晴?”
她对他笑了笑,然后直接走向那个小孩。小男孩的旁边跟着一名中年妇女,看来应该是男孩的妈妈。
小朋友大概才四、五岁,腿部出现大面积的烫伤,幸好脸上没有受伤。小男孩不停的哭泣,而郑晓晴知道那种痛楚。
“小朋友,怎么一直在哭?”
小男孩像是耍赖一样赖着他的妈妈,不肯复健,郑晓晴很清楚那种心态——不能走就算了,反正就是不要痛最好。
“会痛……”
“可是你看姊姊,姊姊比你伤得还要严重耶!你看,姊姊的脸、姊姊的手,姊姊都不怕痛喔!”
“痛痛……”
男孩的母亲赶紧劝儿子,“你看人家姊姊好勇敢,你也要勇敢知不知道?”
“可是痛痛……”
“不可以怕痛,你看姊姊的手,因为复健都流血了,姊姊还是不怕痛。”
“好厉害……”
郑晓晴牵着小男孩的手,“来!姊姊带你一起复健好不好?会痛要忍耐喔!忍耐才会好啊!”
说也奇怪,小男孩竟然听了郑晓晴的话,跟着郑晓晴到了辅具旁,开始进行复健。
郑晓晴温柔的陪着小男孩一起做那些对她而言,早就不会再造成身体发痛的复健动作。
这时,郑晓晴看向梁睿宇,“睿宇,你去买麦当劳好不好……等一下大哥哥买麦当劳回来,我们就一起吃麦当劳。”
小男孩终于露出笑容,忍痛开始复健;小男孩的母亲含泪不断向郑晓晴道谢,而粱睿宇则是点点头,含泪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