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这七年,我突然发现我已经有点不知道……爹在想什么?”李崇傲突然很感慨的说。
“子谦……”她懂,真的。
坐上那个位置的人都会这样的,他并不是忘了自己是谁,相反的,他太清楚自己是谁,自己必须说什么,必须做什么,所以有时候他必须残忍,必须无情。
所以,子谦很可贵——他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可是却始终一如当年,如当年在清城,那个身体力行领率士兵挖渠开塘的将领。
“爹登基以后,我们父子俩,或者说我们全家在一起说话的机会就不多了,后来我当了太子,进了议事房,帮着爹掌理朝政,我忙就更没时间与爹说话。我这个太子,与爹这个皇帝,突然隔了好远。”他说着,一字一句从心里发出。
而她则是安静听着,事儿拍抚他的胸口,抚模他的脸颊,抚平他紧皱的眉宇。
“最近朝里在传父皇的年纪已长,几个大臣甚至说,应该让父皇退位成为太上皇,而由我来登基……反正就是那种皇室里最常出现的传言,我不在意,以为爹一定信我……”
沉默了一会儿,“可是最近,父皇开始自己进议事房,不再由我来辅助,父皇身体力行,其实也代表父皇身体健康,我是很高兴。可是前一阵子,东方杨氏后裔之乱,我请缨亲征,父皇却不许,反倒下令由陈平去……”
杨慈云听着,知道他心里难过,知道以李崇傲的个性,他定是从来否不曾想要当这个皇帝,若非为了她,一怒之下自清城起兵,打下了天下,今日他哪有这些苦恼。
“父皇……恐怕不信我了……”
杨慈云听着,不知如何接话。七年已过,李家也出现了这样的变化,而现在她还活着的消息传开,加上杨氏后裔的叛乱,恐怕……
包让皇上对子谦产生怀疑。
但是她只能安慰他,“子谦,凡事不要一经往坏处想,皇上不准你出征,也是因为你是太子,是储君,身份分同小可,如果在战场上受了伤该怎么办?”
李崇傲笑了,却是面带苦涩之意,“是吗?是吗……”
“子谦……”
抹抹脸,振作精神,“云儿,别担心,我会跟父皇好好谈谈,请他将你放出来,我不会让你在这里太久的!”
他的语气坚定,但杨慈云只是一笑,她不敢讲,她竟觉得这趟进宫,她恐怕不会有好下场。
真可悲,经过七年,她还是在这里;七年前,她逃过了挹翠阁的大火,就不知七年后,她还能不能有这样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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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日,李崇傲找到了机会进了父皇的寝殿,与父皇长谈,却没得到想要的结果,没能将杨慈云给救出来,父子俩反倒差点吵了起来。
皇帝责怪,为什么发现慈云活着这件事竟瞒着众人?怪他究竟是在想什么,东方叛乱战事正酣,当地军民死伤惨重,在这个时间点,难道不怕有人做联想吗?
李崇傲大怒,“孩儿行得正,坐得端,联想什么?发现云儿活着时,她大病一场,孩儿照料她都来不及,自然是疏忽了,忘记先要禀告父皇……”
“真是这样吗?”皇帝说着,“你难道不知道外头现在在传什么吗?你知道朝中大臣在闹什么吗?”
“谣言止于智者……”
“但谣言可以杀人,外头说,杨氏叛乱,就要打回京城,迎回慈云,如果有一天,战火真因为慈云而烧到京城,京师重地再度死伤枕籍,那该如何是好?”
“父皇难道以为孩儿会因为云儿,而与叛军里应外合吗?”他大恸,不敢置信看着眼前的长者。
“朕没有这么说!”
李崇傲义正词严,“如果父皇对孩儿已经不再信任,那就请废了孩儿的太子之位,孩儿绝不污泥父皇。”
“……你怎么还是这种脾气!”皇帝无奈,不准他再说下去,“总之,不管如何,先让慈云待在那个地方,你要是舍不得,大内监牢就交给你看管……”
“至少此刻,朕决不能放任——朝廷正在派兵打杨家的人,如果朝中有个前朝的长公主,那些将领与大臣会怎么说?你好好想想吧!但无论如何,子谦,你不准把人放出来,是你谁的不会忤逆朕!这是朕的旨意。”
于是李崇傲出了皇帝的寝殿,心神俱失,这一刻,他真不知该怎么去见云儿。父皇是真的不肯放人,云儿那话中的含义真的被说中了。
但还是得去见她,老天!他的妻子被关在大牢里,他想到就心痛,他想到就快发疯,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来到大内监牢,侍卫见到他,只行李,不拦人,看来昨天的硬闯,皇上没有怪罪,大家见到太子,也就不好阻拦了。
来到监牢内,竟然听见云儿的笑声,他就站在转角处,没往里头走进去,没想到竟是他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在那里,还有他的几个弟妹。
“您是大娘吗?”
杨慈云跪在铁栏杆前,眼眶含泪,看着喊她的那个小男孩,一旁还有两个可爱的孩子,至于李崇傲的弟妹则各个脸上带笑,站在孩子身后。
“我……”
“娘说您长得好漂亮,您好聪明喔!真的耶!您看起来好温柔,好像娘哦!”
杨慈云泪水流下,笑了笑,模模孩子的脸,这时,一旁的侍卫将牢门打开,“世子,郡主请进。”
两个小男孩牵着似乎才刚会走路的小女孩进了监牢,杨慈云看着他们,好生开心,蹲跪在地上,泪水直流。“你们都好可爱……长得好像你们的亲娘,尤其是你,跟你娘一样都是美人胚子……”
抱了抱小女孩,惹得孩子一阵娇笑。
不知为何,或许真是因为有缘,几个孩子竟然没有因为杨慈云脸上的伤势而感到害怕,反倒很亲密的跟她抱在一起,可能是真的把她当成是娘亲了。
杨慈云很开心,从自己身上东找西找,找到了一块玉佩,要把玉佩送给最小的女孩,当做见面礼。
小女孩戴着玉佩,脸上一直挂着微笑,靠在杨慈云怀里。自小没了亲娘,这娃儿就把杨慈云当成了娘了。
这是,牢外李崇傲的弟弟说话了,“大嫂,这些年,我们一直没跟您道声谢,一直以为您……已经不在人世了。我们都要谢谢您,当年在清城,若不是您,可能我们李家一家统统都死了。”
“别这么说……”
一直躲在暗处的李崇傲看着,看着她抱着他的孩子,看着她安慰着几个弟弟,妹妹,知道他们都很难过,李家此刻竟然恩将仇报,将云儿关了起来。
他走出来,走向监牢,所有人都看见他,自然也看见了他眼里的泪水,大家隐而不宣,没人点破。
“大哥……”
李崇傲站在牢外,看着几个孩子都偎在杨慈云怀里,他的心一阵柔软,却在同时也更加疼痛。
“大哥,父皇怎么说?”
李崇傲摇头,不愿多谈。只此一次,他是不可能认输的,他会每天都去跟父皇谈,如果是朝中大臣有异议,他就去找大臣们谈。
虽然他心里有着不安的感觉,可是他不愿承认,不会有事的,他一直是这样告诉自己的,这一切都不会有事的
“你们先离开,把孩子留下来就好。”此刻的他,好像体验一下这种一家人的感觉,不都说人在失望无助的时候,家人会给自己力量吗?他好想试试看
众人离去,只剩下李崇傲,以及牢里的一大三小,他走了进去,孩子们看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