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烦,她厌恶这种沉默对峙的氛围。
“你后悔吗?”他率先问道。
“你指的是什么?”这没头没脑的问法教她怎么回答?对于他习惯性的戏谵愚弄,她觉得好疲倦,不愿再多作回应。
“那晚,你原本有机会逃离这些混乱,可是你却回头看了我。”
“何必多问?你不是早料到我一定会犹豫的回头?”罗蕾莱自嘲的微笑,感觉像是自己再捅伤口一刀,痛得麻痹,丧失所有知觉。
啊,还真是感谢他,让她清楚了解自己有多么愚蠢无知,以为相信直觉不会出错,又以为像你的人不会伤害她。
拜伦无比阴郁地眯深了幽眸,仔细端详着她。
罗蕾莱只是静静地扭开头,选择漠视他专注的凝视。
“告诉我,你想要什么补偿?”
终于啊,她早臆测到这个男人不过是基于利用了一个倒楣鬼的小小内疚而不肯松手,有这个必要吗?对于她这种无足轻间重的小配,还谈什么补偿?
“我要那把琴。”她只想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它属于罗兰。”他扬眉回扔一记大铁板。
当下,两人互以眼神交锋,一方怒瞪迎战,一方不置可否,谁都不愿意退让。
“好,你可以带着它,但所有权仍在罗兰手上,如何?”
“随你的大头便!”以为现在是做什么买卖吗?真是莫名其妙!
“第一次看见杀人场面,感觉如何?”他问话的口吻更像是“这杯红茶味道如何。”
“不怎么样,刚好让我彻底清醒一下,知道你这个王八蛋有多可恶、多危险。”
“怕?”
“怕?”大大的冷笑一声,罗蕾莱愤恨的意味表露无遗。“我连一秒钟都不愿意与你待在同一个空间,连一个字都不想浪费在与你交谈上,如果你要归纳成是害怕的话当然也可以,不过我很清楚,这不是怕,而彻底的厌恶!”
顿时,周遭满是沉重的氛围,沉默不语的拜伦又拿那双夺魂的眼眸紧锁她的冷然。
“你休息吧。”
“不!现在、立刻、马上就送我回家!”她抓起枕头扔向门把,阻止拜伦开门离去。
拜伦冷峻的眯眸,情绪已然失衡,语气极为恶劣,“你还有家可归吗?”
罗蕾莱的大眼蓦然掠过一丝受伤的神情,但旋即又让沸腾的愤怒粉饰,她再也不会让这个人用心理战术击溃她!
“圣心育幼院就是我的家!”该死的王八蛋,故意踩她的痛脚,可耻的浑球!
“你需要休息。”拜伦瞪着这个不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有多糟的小蠢蛋。
她让施奈德老头禁锢过久,瘦弱的身子严重营养不良,再加上溺水,无疑是雪上加霜,晕厥的这段时间里甚至数次探不到脉搏。
罗蕾莱忿忿的瞪着他,“不需要你假惺惺,我不屑留在这里,更不屑接受加害者的怜悯,你也别把我当成受害者看待,我只是刚好倒楣误信了一个王八蛋的甜言蜜语,既然命还在,那就没什么损失!”
“说够了吗?”拜伦的怒焰不亚于她的,飞扬的俊眉全皱在一块儿,猝不及防地欺近她身畔。
罗蕾莱水眸倏扬,泄漏了些许暗藏的脆弱,但小嘴依然不肯停战。“我连跟你呼吸同一个房间里的空气都嫌脏,快点把我……”
一再惹恼人的话猝然被截断,他竟然会使出这样的好招,她始料未及,大大的眼睛不曾眨一下,直瞪着她极近的另一双深邃的眼。
半晌,腥热的液体漫过两人的唇,逼迫侵略者不得不暂时鸣金收兵。
拜伦看着咬破了唇的苍白少女,眸光深沉。她连一个吻都如此抗拒排斥,甚至宁可借由咬破自己的嘴唇来遏阻他断续这个吻。
蓦然,他胸中的那颗心仿佛被撕裂一般,灼热的鲜血浸蚀了一直不愿承认的陌生感情,当下醒悟了一件事——
他,扼杀了另一个自己。
罗蕾莱只是淡淡的以手背抺去唇上的血,倔傲含痛的固执目光再也不看他一眼,像是急于仍弃一个羞耻难堪的回忆般,不曾再回首。
第7章(1)
将熨平的忧伤整齐摺叠,逐一拾掇曾失落的欢笑;多余离情就别带,携走曾余留的温度,别让它再肆意留恋忘返;城市太灰太暗,光明何方?
彼岸可有天堂?
捕捉下你曾笑过的弧度,填起行李匮乏的隅。
信箋上,有那年盛夏蝴蝶坠死的印痕,一如死寂的心。
将哀愁一叠叠剪花,充当一枚枚寄往天边的邮票。
收信地址走无望,邮差是明秋晚风。
愁呵,是唯一盼望。
午后,一阵挟带浓烈惆怅的秋风拂袭而来。枫红色的书签自腿上摊平的英文杂志悄然滑下,静躺在满是锈斑的公车地板上,书签上的中文诗句格处醒目,特别是,众多乘客里,唯独书签的主人与这些文字同样来自东方。
这站上车的一名乘客正要穿越第一排座椅时,眼角余光恰巧暼过地上的书签,思忖几秒后,他俯身拾起,淡郁格调的书签躺在宽大的掌心中好半晌,最后夹回主人腿上的杂志中。
始终不闻道谢声,只因书签的主人正睡得酣甜,独占两人座的单薄身子显得娇小,黑色缀珠的贝蕾帽下,短薄贴耳的俏丽短发洒月兑清爽,吊带牛仔窄裙配着黑裤袜与简单的帆布鞋,单纯而平凡。
鲍车驰驶在秋阳下,两旁的白杨树垂下蓊郁繁茂的树叶,拂掠过车顶时发出一连串的寒翠声,仍未惊扰睡沉的东方乘客。她双睫密掩成两扇弧形的暗影,不知作了什么样怪梦,秀气的双层越蹙越深。
须臾,突来的一根拇指搓揉着皱起的眉心,冰凉的触感蓦然惊醒了困在一场恶梦中的虚渺意识。
东方女孩倏然睁开眼,倦困的大眼愣然的张望,除了额前的刘海,以及两个顽劣的小表头不理会司机的制止,持续推挤扭撞的嬉闹画面,什么也没有。
呼,原来是梦……
重重吁了口长气,吹了下刘海,调整斜倒的坐姿,罗蕾莱一脸困惑地眨动双睫,不由自主的揉揉眉心,心神不宁。
唔,大白天作起古怪的白日梦,真蠢。
心不在焉的视线飘向车窗外,一瞥见窗外飞逝的站牌,懒洋洋的东方少女惊跳起身,胡乱将杂志塞入背包内,仓惶之际,书签再次翩然掉落,她浑然不知,只顾着收拾身旁的杂物。
可怜的书签,原已躲过一劫,最终仍摆月兑下了惨遭遗弃的命运。
匆匆按铃下车,东方的娇小身影火速奔向海德公园,逐渐消失在公车上的人能看见的范围中。
纤瘦的身形一路奔跑,惊飞了鹅卵石子路上大群抢食的灰鸽,斑杂的翎羽飞舞在天际,她捂压着帽顶,敏捷的跳过一排排空荡荡的长凳,彻底舍弃淑女精神。
一身低调暗色系的衣装,同样有着东方脸孔的俊俏男人,懒洋洋的坐在树阴下的长凳上,冷眼旁观一路驰奔而来的俏丽身影。
仿佛午后的休憩受到打扰,男人面色微露几丝不悦,没急着收下娇小人儿递来的对摺纸张,只是眯起眼以毫不遮掩的掂量目光看着她。
“东西都带齐了?”男人伸手接过,边抖开纸张边散漫地问,又瞄了她一眼。
“带齐了。”
她太过急躁不安的口吻惹得男人忍不住抬眸,不禁嘲弄道:“真看不出来你已经满二十岁,放心,收钱办事,我不会坑你。”
白皙的秀颜因为忍着怒气而僵硬了大半,罗蕾莱拼命压抑满月复的不满与猜疑,“什么时候可以出发?”可恶,这个男人嚣张的态度竟令她联想起某个尘封在记忆中的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