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我绝对不会忘。”他怎会忘,怎能忘,她是他惟一用心爱过的女人呵,他该怎么忘?
“如果……如果我回来了,可……可是你……已经不认得我了……”蓝尹妍痛得再也说不下去,双手将拳握得紧紧的,漂亮的眉纠得死紧。
“很疼吗?你先别说话,我让医生……”
打断他的话,蓝尹妍开口:“别再……给我吗啡了,就快不……痛了。”
尹御廷本想截住她嘴里那些不吉利的话,但她却再度开了口:“如果我回来了,可……可是你……已经不认得我了……”
“我说过,我一定会认出你的,因为对王子而言,你这朵白堇花是独一无二的。”尹御廷的眼中泛着薄薄的水雾,心下明白,他的白堇花正在他的手中缓缓的凋谢。
惨白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蓝尹妍道:“那你一定要……要好好……的活着,等我……呃……回……来喔。”
“好,”重重的点了下头,尹御廷的双眼通红。
伸手进口袋,蓝尹妍硬撑着脸上的笑容,对着尹御廷说:“我……差点……忘了,有……礼物……有礼物要给你……”
就在她的手刚抓住一直躺在口袋内的项链时,一种被闪电打到的痛楚从她的脊髓传遍全身,一股寒意将她紧紧的裹住,驱使着她闭上双眼,原本伸入口袋里的手缓缓滑出。松开了的手握不住任何东西,金属与地板的撞击声回荡在病房里。
星眸已合,蓝尹妍全身放松的摊靠在尹御廷的怀里,鲜红的浓稠血液自嘴角缓缓的流出。
“不!”尹御廷摇晃着怀里的人儿,连泪滴滑下脸庞都毫无感觉,放声唤道:“医生!”
“1042号房紧急事故,快联络主治大夫。”
清晨,特别病房的护理站显得异常忙碌。
手推车被推进了1042号房,各式急救用具在病床边被排开。
住院医师首先赶到,指挥着护士们展开急救。
“氧气筒!”
“心跳太快了!快……”
“妈,怎么样了?”病房外,一个年轻女人风尘仆仆的赶到。
被询问的中年妇人忧心忡忡的回答:“不知道,现在还在急救。”
“病情怎么会忽然加重呢?”年轻女子——也就是蓝尹妍的表姐苏柔问。
“我不知道啊!本来都好好的,到了半夜,的头和手开始有些微的移动,我还以为她就要醒了,哪知道……”苏夫人的眉头紧蹙,深怕蓝尹家的血脉就要断了。
“她的呼吸愈来愈急促,点滴管里还有好多倒流的血液,我赶紧叫来护士,才知道的病情突然加重了。刚刚医生才找了你爸爸去谈,不知道结果怎么样。”苏夫人指着门边与医师谈话的男人说道。
见病房的门合上,医生再度回到病房内,两个女人随即上前问满脸沉重的苏近耘:“医生怎么说?”
眉间带着浓浓的郁色,苏近耘缓缓的说出了医师的宣告:“医生说,要咱们有心理准备,……有可能捱不过今天了。”
惊呼一声,苏夫人跌坐在地上。
空气逐渐冻结。
清晨,今年第一道寒流侵袭北台湾——
心电图上的绿线不再跳动,转换成了一条笔直的线,“哔”的长声回荡在偌大的特别病房里。
“CPR准备。”
“电击器待命。”
医护人员不断的进进出出,急救仪器也不断的推进,只为延续病房里病人的生命。
许久之后,为首的医生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宣告病人的不治。
所有的医护人员面面相觑。救人对他们来说并不是最困难的事,最困难的是,该如何对往生病患的家属告知这个不幸的消息。
叹口气,为首的医生对大家说:“总算我们也尽了力了,只是天命终究难违。这里就拜托你们了,家属那边……我来通知吧。”
第六章
一月的北台湾,毛毛细雨如絮飞,天气寒冷且潮湿。
推开病房的门,苏柔看见蓝尹妍坐在病床上,安静的看着窗外的细雨。
“妍,出院手续办好喽,等会儿就可以走了。”苏柔笑着说。
两个星期以前,蓝尹妍在极度危险的情况下,从鬼门关前绕了一圈回来,不久后便结束了她长达五个多月的昏迷。
现在的她,身体恢复的情况良好,除了双腿因长久未运动而仍须复健外,一切都与以往无异。
将目光从窗外的雨景拉回,蓝尹妍点点头表示了解。
“舅舅他们是不是要去参加简小姐的告别式?”
“嗯。”苏柔点头答。“真是可惜了一个好女孩子,天妒红颜吧。”
那天捡回一条小命,他们都松了一口气,没想到中午看新闻的时候,却得知简家小姐因为“海地士”和“拓宇”的合并而被有心人士下毒。虽然后来这个国际军火走私集团的成员已经全部被国际刑警逮捕,但还是救不回简家小姐的一条生命。
尽避是因为简家小姐才会住院,不过终究商家也没有亏待他们,简瑷也常常来看妍,现在她发生了这种事,总是令人有点欷吁。
“可以让我一起去吗?”蓝尹妍开了口。不知道御廷现在怎么样了,不会又变回那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冷血男人了吧?
惊讶的看向蓝尹妍,苏柔道:“你也要去?可是你的身体才刚好……”
蓝尹妍用坚定的语气打断了苏柔的话:“我一定要去!”
一袭黑色素面西装,墨黑色的太阳眼镜全然遮住了双瞳,沉默的垂首立在会场的入口。尽避仍有礼的与人点头问好,接受他人的哀悼和安慰,但消瘦许多的脸上保持着漠然,令人看不出任何情绪——这就是蓝尹妍看见的尹御廷。
坐在轮椅上的蓝尹妍不禁心疼的绞紧了手。这时他墨镜下的眼里一定藏着不愿示人的伤痛和孤寂,一如她曾在他眼中看到的一般。
“请节哀顺变。”苏近耘一脸惋惜,说出一句老套的话。
如同接受其他来宾的哀悼一般,尹御廷微微的点了下头。
“谢谢,请里面坐。”
他没有多看苏近耘一眼,当然更不用提行动尚不方便、需要坐轮椅的蓝尹妍了。
一个曾经叱咤风云的男人,如今气势竟如此低迷,这激起了苏柔天生的母性。
“请不要太过伤心。”想都没想的,苏柔说出了这句话。
嘴边划出了一抹嘲讽的微笑,尹御廷冷硬的声音逸出:“苏小姐过于担心了,我没有伤心。”
“因为心已经死了吗?”蓝尹妍怎会不了解眼前这个男人的疗伤方法。
心中的想法被人一语道破,尹御廷不禁眯起了眼,隔着墨镜观察起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大胆女孩。
知道尹御廷的眼光正落在自己的身上,蓝尹妍收拾起心疼,深知不让御廷再次将心冰冻起来才是当务之急。缓缓抬起头,她毫不畏惧的迎上他不容忽视的视线。
尹御廷墨镜后的双眼眯了起来。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样的眼神他看过,而且还颇为熟悉。
“我说对了?”蓝尹妍问。
“你又明白些什么?”心事被看透,近来情绪紧绷的尹御廷显得有些恼羞成怒。这个黄毛丫头怎会明白他对简瑷的感情?
知道他心里的创伤被自己揭开,蓝尹妍心中虽不忍,却仍硬着头皮上。如果要御廷接受自己便是他所爱上的那个“简瑷”,那她就不能放任他的心再这么冰冻下去。
“至少我明白你的伪装烂得彻底,也明白关心你的人有多么担心你、多么心疼你,包括你的妻子在内。”耗费许多的力气,蓝尹妍才没有让眼泪与这些话一同出现。天晓得,这样伤害御廷,她的心真的好痛、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