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桥呆在那里,许久,他缓缓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用力地,全心全意地揽住。
在他们身后,数百只气球向天空飘去,有些甚至浮饼江岸,手指灯的微弱光芒在宽广的江面上闪烁,在他们背后闪烁成最华美的景色。
第7章(1)
“下班了,走吧。”史杰招呼还埋头忙碌的子矜。
“还没有弄完,你先走吧。”子矜头也不抬地回答。
史杰叹了口气,今天因为一点小错误,冯娉娉又当众找事,把子矜气得脸都变色,事后所有人都在说冯娉娉做事过分,可是子矜也太能忍。
必上玻璃门,史杰正欲离开,却迎面遇到庄桥和毕旭阳等人从会议室出来,他停在一旁微笑。
“下班了?”庄桥看了他一眼,又抬头向玻璃门里看了看,若有所思地问,“怎么还有人?”
“是岳子矜,她今天需要加班。”史杰感到很意外,庄桥一向冷峻,很少主动向别人打招呼。
“哦。”庄桥没有再问什么,径直走过,只在经过玻璃门时,向里面淡淡地瞥了一眼。
她还坐在那里,整个埋入电脑台上,手边堆着一叠资料。庄桥的眉梢轻轻一跳,眼底涌上些微心疼。
“庄先生的公司难怪会蒸蒸日上,员工们都很勤奋!”来自C市的销售商笑着称赞。
庄桥微微一笑,心头略苦,但在踏入电梯的一瞬,他眼中的温情苦涩全部都消失了,留下的仅有冷漠。
生意很快谈妥,铺货渠道也整理顺畅,双方都很满意对方的条件,庄桥松了口气,压在心头数天的阴晦消散殆尽。这次的销售渠道改为从外由内,先打通外省市场,再杀回本市,对方是销售很强的公司,这次只要销售成功,就可以全面推进了。
晚上庄桥请这些销售商吃饭,庄桥因为高兴,也多喝了几杯。
酒足饭饱后,毕旭阳提议请各位总经理出去玩玩,大家一哄叫好,庄桥以酒醉为由退了出来。
毕旭阳见他微醉,要送他回公寓,被他推开,眼睁睁地看着他独自开车离去。
庄桥开着车沿着高架桥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一个高楼下。他无力地抬头看了看,惊奇地发现,竟停在自己公司的楼下,为什么要回到这里来?他茫然地想,心灵深处总觉像有什么好像忘在了这里。
枯坐了一会儿,打开车门走下去,夜风一吹,他有些微醺,脚步摇了摇。
“庄总。”保安跑了过来,“你不要紧吧,我扶你。”
“不用。”庄桥往楼上看了看,高处有几个窗口还亮着灯,“还有员工没有走?”
“是的。”保安说,“还有五个人没有走。”
“好的,我去看看。”庄桥推开保安,自己乘电梯上去。
站在玻璃门外,庄桥久久未动。
她还没有离开,半个身子俯在桌子上,人已睡着了,手却还放在鼠标上。她的腰如此纤细,背是那样柔弱。他知道她在这个部门里受的种种委屈,她却从没有抱怨一声,也没有向他说过一句。他知道,不是她的脾气好,也不是她能忍,是她不想给他增加任何压力,她是要用自己最强的能力来回报他的帮助,这份心别人不懂,只有他清清楚楚。
他将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喃喃道:“子矜,我该拿你怎么办?”
悄无声息地推开门,他在她身边蹲下去。
她睡得很沉,眉头紧紧锁在一起,浅色的唇紧紧抿着。
他的手指慢慢滑过她的面颊,感受手下的滑腻细致,他缓缓将头弯过去,用唇去体会这片雪样肌肤。忽然,滚烫的唇上一暖,苦苦的味道弥漫开,她长长的睫毛下滚出一颗泪珠。她竟然在哭?!
认识她这么长时间,她倔强坚强,虽然困难重重,却从未掉过泪,难道她承受不住了?
心底一酸,他伸开双臂将她紧紧拥在怀中,叹息一般耳语:“这个秘密我不想再保守了。”
子矜动了动,忽然睁开眼睛,惊讶地注视着面前的庄桥,眸中雾样迷茫,半梦半醒,唇轻颤,“庄桥,太好了,我又梦见了你。”她大胆地抱住他,不等他说话,已将吻贴上去,满足而迷茫地笑,“有你在,我就不担心了。”
处在意乱情迷之中的人没有发现,怀抱中爱人健硕的身体在打颤,眼底隐含了伤心、无奈、隐忍、疼惜、爱怜种种。一阵心颤的激动之中,他合上了双眼,将那一切切的情绪全部压下。
清晨,何小敏烦躁的冲在各屋之间跑进跑出的子矜怒喝:“你发什么神经,天还不亮就起床。”
“天早就亮了。”子矜手忙脚乱地整理着头发,有一处头发翘着,不论她怎么弄都压下不下去。
“今天周未呢,大小姐你要做什么去?”实在被骚扰得睡不下去的何小敏坐了起来。
“庄桥说他带我去见一个人,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
“哼。”何小敏冷笑,“难怪,打扮得这样花枝招展。”转念一想,“不对,庄桥家的人不是都不在了吗,怎么又冒出一个最重要的人?”
“我也不知道。”子矜勾了勾唇色。
“那会不会是死人?”何小敏忽然问。
“你胡说什么呀。”子矜不满地皱起眉头。
“怎么会是胡说呢?”何小敏正色地分析,“有可能是庄桥过逝的大哥,他不是一向是庄桥心中最重的人吗?郝成洛给你的信息里也是这样写的呀。”
子矜停下手中的动作,沉思地点了点头,“有道理。”忽然看了看身上颜色鲜艳的裙子皱眉,“不好,我得换个裙子。”
“对,换个素色的,就算不是也没有什么,如果是,你可惨了。”何小敏随声附和。
当子矜穿那件白色长裙坐到庄桥汽车里时,庄桥的眼神很古怪。
“为什么要穿件白裙子,你好像很少穿。”
“哦。”子矜笑了笑,“因为要见人,但是周未又不想穿得太正式,所以穿了这件。”
庄桥的嘴角微沉,没再说什么,专心开车。
汽车驶上高架桥,向外环开去,一路向城郊驶去。
没多久,前面出现一片起伏的山坡,子矜有些迷茫。
庄桥从汽车尾箱拿出一束鲜花,一些上坟的酒菜,与子矜分别拿着,向公墓内走去。
“庄桥。”子矜轻声问,“是去看望大哥吗?”
“你不是已知道了。”庄桥冷淡地回答。
“知道什么?我不知道呀。”子矜疑惑地回答。
“今天是我大哥的忌日。”庄桥淡然地回答,“你不是为此穿了白裙子?”
“真是太巧合了。”子矜回答,何小敏一向粗心大意,竟猜得如此准。
庄桥不再说话,可以看得出来他今天心情不好,急匆匆地向一片墓碑林立的山坡走去。
放下鲜花,庄桥递给子矜一瓶酒,“给我大哥敬些酒。”
子矜听话地接过酒,一点点地洒在墓前,“大哥,你好,一直听庄桥说起你,却从来没有见过面。今天初次见面,一些薄酒不成敬意,希望你能在那边过得开心,也希望你多保佑庄桥一切顺利,不要让他太辛苦。”
庄桥一直注视着她,脸上戴着墨镜,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可以了。”庄桥接过酒瓶,语气生硬地吩咐,“你去外面等我,我还有几句话同大哥单独说。”
他今天有些反常,子矜没有同他计较,转身离开。
“大哥,我今天带子矜来看你,不知道你高不高兴?”庄桥注视着那件白裙子远远地离开,停顿了一下说,“可是,我还是带她来了。我觉得咱们之间不该有任何事是需要隐瞒的。她今天也很懂事,穿了件白裙子,可是我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我似乎从来都没有弄懂她,难道她真的一点也记不起来?她甚至没有一滴泪,你说我该怎么办?是不是把一切都揭开?还是让她头破血流伤心悲痛?大哥,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沉默了一下他继续说,“不对,我不该问你,我怎么可以问你呢?你走了,这些事我理所当然得完成,但是我好像错了,从头到尾都错了。”他蹲体,抚模着被阳光晒得烫手的石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