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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休 第23页

作者:叶翩然

风彦本以为按娉兰的脾气定会怒火冲天,谁知她只是转过头去,并没有说话,许久她动了一下,风彦以为她要说话,谁知道她却将头越垂越低,终于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风彦如坠入无底的深渊,忽然之间眼前便无一物,只听见天边有闷雷轰轰地响过,如同打在他的心底。

他不敢低头去看,也不敢用手探她的气息,扯着缰绳的手不住地颤抖,极目远望去,草原漆黑一片,马蹄溅起水发出呼呼的声响,其余便极静,静到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哧哧啦啦的如同破了的风箱。

经过一夜的狂奔马早就吃不消,更何况它在混战之时还挨了一刀,毕竟是战马,竟带伤一路跑了这样远,此时终于支持不住长嘶一声,跪倒在地上,风彦不提防从马上跌下,但他紧紧地抱住娉兰,只怕她跌倒,背跌到水里生痛,也顾不得,依旧抱着娉兰,举起马鞭一下下地抽打着那马,怒吼道:“跑!跑呀!你为何不跑了?”

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天际,他看见那马竟眼泪汪汪地注视着自己,心里一软,整个人呆在那里。半晌一记响雷在不远处的山坡上响起,他才猛地惊觉,用力地抱住娉兰,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她,低声道:“打雷了,不要怕,我在这里。”

就这样一直坐在雨水里,不知道多长时间,他才蓦地想起,这是秋日呀,为何这秋日里竟打起了雷,难道这一切真是要了结了吗?

“你在想什么?”黑暗之中,一只温热的手攀上她的肩头。

她站在黑暗的城堡窗口,窗外的风将她的长发扯起,单薄的衣袍被吹得鼓起,风从领口穿入身体,冰冷刺痛。

“伤口又在痛吗?”他问,手慢慢地拂上她的胸口,那里有一道伤痕,是他亲手造成的。

“没有。”她向后偎倚过去,在他的怀里寻找着温暖,用了半年时间,她才活下来,她不知道生命原来是如此的坚强。

他用宽大的衣袖将她整个包在怀里,一切终于过去了。

风阳死了,楚楚回罗郦国了,风启被大兮人抓去大兮了,所有的一切都结束了,风彦终于为自己的父亲报了仇,也终于坐上了汗位,所有的结果似乎都是完美的。

但风彦的心里却一直不安,他看不清娉兰的眼睛,虽然他一再表示他不在乎她是否完璧无瑕,她永远是他心中最美的妹子,却依旧温暖不了她那冰冷的眼眸。

“我想回狼山。”她忽然说,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

“你说什么?”迷失在里的风彦猛地抬起头,注视着月光那样薄凉的双眸,“妹子!你还在恨我吗?”

“没有。”她缓缓摇了摇头,“就在你把那支箭对准我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你必须要这样做,我不因为这个恨你。”

“那是什么?”他追问,“我发过誓,我只会娶一个汗妃,不会再要其他女人,这一点你放心。”他忽然邪邪地笑,“怕我被别人抢走吗?”

月光倾泻下,他的眉目生动了起来,仿佛少年时候,娉兰有一瞬的失神,手指一点点地滑过他的眉梢,如果一切没有发生该好多,如果他们还在狼山该多好。

此时他们应该是共同在月光之下忙活着,月姨一定是在缝缝补补,孤坦在准备着第二天上山的东西,而她则坐在树下托着腮发愣,风彦一定又在弄一些小玩意,一切是那样的安详宁和,只有这样的环境才能给予她平静。

但实际却并不是如此,命运注定了他们是两条道上的人,他的肩头担负着整个族人的生死存亡。只是他更早更清晰地看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才一直深埋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才会在一切决裂来到的时候从容不迫。

所以,他可以高举起手中的箭,夺取他们所有亲人的生命!

“明天,我准备回去!”她说,声调缓缓的,不像以前那样轻快,她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敏感而脆弱?

“不可以。”他想也不想地回答,手臂加重了几分力。

她低低地叹了口气,把手伸入他宽大的衣袖里,得到她的鼓励,他将她扳转了过来,努力地吻着她的脸颊,一下又一下,如蝴蝶的翅膀扑闪着掠过。

她在他的热情下融化,全身都挂在他的手臂上,身后是料峭的窗,面前却是火热的怀抱,她的选择是对是错呢?

他爱惜地亲吻着她,像从前一样,虽然内心深处痛如刀割,但他不要她知道,她受过太多的伤害,他要温暖她,要爱护她,他多么希望能看见她清亮的双眸、调皮的笑容呀。

他的手带着火热在她身上抚过,她没有反抗,反而微微仰起脸,冰冷的小手颤抖着在他的袖中拂模着他紧绷的手臂,他放心了,她是不会走的,她离不开他,就像在狼山,她一遍遍软软地求他。

天亮的时候,有人匆匆穿过空旷的走廊跑来。

“可汗!”一个高大的侍女面色苍白地在红纱帐外惊恐地高呼:“莫姑娘,她走了!”

“哦!”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他转头看看空旷的身侧,昨夜他就知道了这个结果,当他终于得到她的时候,他忽然害怕了,因为她竟是完璧无瑕的,可是她却不告诉他,看来她真的想离开他了。

“要不要找人去追回来?”侍女胆战地问。

“不用了。”他披了衣袍站起来走到窗边,在那里可以看见清晨人迹稀少的街道,她骑在马上,缥缈的晨雾里淡薄得如同一个剪影。

“她会回来的!”他嘴角挑起一抹微笑,转头温和地向那个发抖的侍女说:“下去吧,你们的汗妃,会回来的。”

尾声

一切如旧!

不论是门前的核桃树,还是木屋前的木凳,都是原来的模样,就像昨天还有人在这里清扫一般。

娉兰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不可能,这里长时间没有人住了,为什么会这样干净?似乎还有人在。

泪水漫上她的眼眶,她错误地以为,木屋会吱呀一声被打开,清月那苗条的身姿出现在门旁,微笑地唤她:“兰儿,你站在哪里做什么?”

然而,艳阳高照,一切照旧,这一切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的手指拂过每一件曾经在她的生命里看似那样平常,又在她的回忆里来回流连的物品。

我回来了!

月姨!甭坦大叔!我回来了!

她向着山野大呼,有回音在一遍遍地回应着她。

一个月来她踏遍了曾经走过的每一片角落,清澈的潭水,山腰处的那棵山桃树还是那样丛绿,山崖上的青藤来回地飘荡,像穿行云雾之中的仙子。

原来她曾经有这样多的美好。

从山里回来,木门大开着。

她吓了一跳,明明记得走的时候是关着门的。

一年多的颠沛让她的神经敏感如兔,她抽出背上的小杯。

却有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她警觉地转过身,如同被电击一般愣在那里,孤坦就站在那里,欣喜欢狂地看着她。

她手一松弓落到地上,这不是梦吧,孤坦大叔竟然还活着?!

“清月!”孤坦高呼,“快来看,谁来了?”

“谁呀!”木屋里传来那熟悉的声音,脚步轻盈,一个高挑的身姿出现在木屋门口。

“孩子!”清月惊呼。

娉兰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这一切不会是梦吧。直到清月将她抱在怀里失声痛哭的时候,她才相信这一切竟然是真的。

“你们?”娉兰惊地说不出话来。

“是风庆!”孤坦还叫着他的假名,“是他暗中把我们给换掉了,才骗过了风阳那个混蛋!把我们藏到深山里,我们昨天才知道原来风庆已做了可汗,这才赶回来,怎么样?那孩子还对你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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