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在山林里采果时,遇到雨,他便会月兑下外衣盖在她头上,自己抱着膀子吸气,一边嘻嘻哈哈地讲些逗乐的话。
那时候便想,这一生只怕就要这样过去,同孤坦大叔,同月姨,同他便这样相伴着度过一生,有时寂寞了也想,日日呆在那片丛林里将是多无趣的事情,外面不知会如何的一种精彩,现在想想,那时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平静的日子过久了,便会生腻,但一旦这种平衡被打破,四顾茫然,便寻不到时,才蓦然明白:平静便是幸福!
现今却孤独地立在这世上,回想以前种种,知道今生再难回去,薄凉的悲痛从心底漫出,直浸入四肢百骸,痛得难以站立。
她霍地停下脚步,几步之外走来一队巡逻的士兵,走在最前面的一身鲜明盔甲,风吹动他的衣摆呼啦作响。
雨丝在他们面前飞过,一丝丝地累叠在她的脸上,冰凉地滑过面颊直落到颈中去,若是以前,他早冲了过来,一边费力地月兑自己的衣衫,一边喝叱她道:“又跑去淋雨,当自己是铁打的吗?”
那时她总嫌他麻烦,此时他却怎么也不会冲过来,甚至不会走过来,在他的心里是不是只有那个美艳的楚楚公主了?
士兵们例行公事地凌厉向她扫了一眼后再次向前走,她站在原地,与他相隔不过几步,他漆黑的双眼直盯盯地落在她的身上,她却如同没有看见,眼光散漠地落在空虚里,与他失之交臂,就那样缓缓和他错过,听着他的脚步声一点点地从草上踏过,和着刷刷的雨声,一步步如同踏在她的心上。
慢慢地走回帐子,还没有进去,就听见楚楚的声音从帐内传来。
“我的事要你管?”声音凌厉。
“公主。”是阿江的声音,“大王和可汗已给你订下与大王子的亲事,此次咱们来也是为了在赛马比赛后可以同大王子成亲,你今天的举动……”他似乎难以说清楚,结巴了半天才说:“这会让风阳可汗生气,大王子很难做的。”
“我做什么了?”帐内传来呼啦一声,似乎什么东西被她用鞭子抽碎了,尖声道:“我不能选择自己的丈夫,难道还不许别人喜欢我吗?”
“公主!”阿江的声音焦灼,压低了声音道:“可是,大家都知道,六王子同风阳大汗不和,他是有目的,你要小心呀。”
“我怎么没有看出来?”楚楚冷哼道,“他们和与不和跟我什么相干,六哥不是那种暗地里害人的小人!你不要多说了,说了也没有什么用,我爱做什么就做什么,谁不喜欢可以把亲事取消嘛。”
帐内一片安静,想必阿江也被气得不轻,果然,帐帘忽然被掀开,阿江大步走了出来,面色铁青,猛地抬眼看见娉兰,吓了一跳,但随即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怒气冲冲地走开了。
娉兰站在帐外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进去,楚楚公主正在气头上,看见她进去肯定会发牢骚,倒不怕她牢骚,只怕她会说出关于风彦的什么来,听着心绪烦乱。
正犹豫着,脑后生风,一双冰冷的手抚上她的脖子,还来不及尖叫,那双手已紧紧扣在她的喉间,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道:“不要做声,不然杀了你!”是一个女子。
“你?”娉兰被她握得呼吸困难,一个身材高挑的蒙面女子握着她的喉头将她扯到帐后,低声道:“告诉我风阳的帐篷是哪个?不然我一刀送你去见阎王!”
娉兰哪里知道风阳可汗的帐子是哪个,可是望着架在肩头上明晃晃的短刀她不想就这样轻易地失去性命。
“好的,你不要杀我,我带你去。”娉兰颤声说。
“走!”蒙面女子推攘着她向前走,两个人一路小心地躲过巡视的哨兵,绕过一间又一间的帐篷,娉兰思量着风阳的帐篷一定是这些帐篷之中最大的,远远地看见巨大的帐篷华丽异常,旁边的哨兵也多了起来,帐前还有两个士兵在把守。
她一犹豫,后面的女子冷笑道:“这个就是?”
娉兰只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道:“有人守着,你很难进去。”
“谁说的?”女子冷笑一声,尖利如枭,她手下用力,娉兰被推向前冲了三四步,感到脚下一紧,人已扑倒在帐前,帐门前的两个卫兵立马围了上来,因为白日里见过她,都好奇地低头看她在做什么。
其中一个还好心地低头问:“姑娘,你怎么了?”
娉兰紧张地抬起头来,还没有看清面前两个人的脸,眼前一闪黑影掠过,两个人连吭也没有吭一声便倒在地上,她的衣领一紧,人又被提起来,帐门大开,身后那个女子竟提着她一路冲入了大帐。
帐内一片明亮,帐中立着一个只穿了中衣的年轻男子,一脸错锷地望着她们,手指一颤松开了紧握的衣带,衣带滑下衣衫向两边散开,露出里面白皙的胸膛。
原来这不是风阳可汗的帐子,是大王子风启的帐子!
“你是谁?”娉兰身后的女子厉声喝道,手指在娉兰的脖子上加重了几分力气,一阵刺痛传来,娉兰额头上冷汗流出。
风启不愧是天炽的大王子,他转身从一旁取下弯刀握在手中,虽然脸色苍白,不时咳嗽,但腰却挺立笔直,乌黑的双眼含着寒气,冷冷道:“我是天炽大王子风启,你是何人?孤身一人闯入王子的帐中,怕你是进得来出不去了。”
“大王子?”那女子冷笑道,“原来是小东西,没有找到老的,找到小的也行,今天姑女乃女乃就没有打算活着出去,只要能杀了你们天炽人,杀一个是一个!”话声未落人已冲出去,如一只展翅的黑鹰,手中寒光凌厉,一把明晃晃的剑直指风启的喉间。
娉兰跌倒在地上,看着两个人在屋角打成一团,紧张得脚都软了,正准备退出去叫人来,忽然眼前一黑,不知是谁将烛火弄灭了,帐内顿时一片黑暗。
偏偏皇室的帐子不同于普通的大帐,毛毡华贵厚重,从帐内看不见一点帐外的光亮,黑得相当彻底,娉兰凭着记忆向帐门走去,身后不远处一片“丁当”之声。
突然身边“扑通”一声,有一个人跌倒在她的身边,娉兰忙蹲下来不敢再向前走,黑暗的大帐之中传来那个女子尖锐的声音:“狗贼!你在哪里?”
娉兰松了口气,看来倒在自己身边的一定是风启,模索着去寻找,忽然手腕一紧被他握住,吓得几乎尖叫出来,肩头一暖,被他紧紧箍在怀中,耳边传来低低的声音:“别动!”
几乎是贴着娉兰耳朵说的话还是被黑暗之中那个女子听见了,一股凌厉的剑气划过他们身旁,女子冷笑道:“我看你们还往哪里跑!”
“天呀!有刺客,大王子帐中有刺客!”帐外传来士兵高声呼叫,娉兰心中一喜。
外面乱成一片,呼喊声、脚步声和丁当的刀剑声此起彼伏,其中一个威严的声音高声吩咐道:“把帐子围起来,拿烛火来!”
黑暗之中匝然听到风彦的声音,娉兰一时间说不清心中的感觉,温暖悲伤同时涌上心头,曾在五六年前,他们在黑暗之中相拥着逃命时,他的声音就像温暖的烛火,让她安定让她放心,如今依旧是这种感觉,有他在,一切就不要紧。
“哼哼!”那个女子连连狞笑,呼呼的剑风在他们两个身边响起,娉兰的手臂猛地一痛,那女子的剑从上面飞快地划过,娉兰痛得用力地低头咬住自己的手指,才不至于尖叫起来,痛得全身打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