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来了三十个刺客,被我们绞杀了二十四个,三个被生擒,但都已吞药自尽,余下三个逃逸,臣弟已安排人去绞清,身份也查实了,是大风堂的人。”三王爷云溟不知何时已站到马车旁,脸上带着懒懒的笑意,斜眼打量着跪在地上的众人。
云天看了看,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缓缓道:“咱们伤了多少人?”
“死三十,伤十五人。”云溟回答。
云天眼光一跳,随即脸色铁青,冷冷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众官员,转身回到车内,喝了声:“回宫。”
车马轰轰起动向皇城而去,将那一众官员晾在原地,大气不敢出,一个个白了脸将头埋到尘土之中。
空气静谧得吓人,烟崎低着头不敢吭声,许久才悄悄向云天望去,只见他肃穆而坐,目光一平如水,乌黑的眼眸中倒映出明黄的车帷,似有似无地看着,最深处却闪烁着一抹薄凉,如同数九寒天的冰冻。
车轮滚滚如同碾在烟崎的心上,压迫得不能呼吸,望着他那露在明黄衣衫的手,呆呆地出神,试着想去握下,可是挣扎了几次都没有动,恍惚间,感到车马已回銮,外面有太监高声的请安声传来,烟崎心中一叹,转头向车外看去。
日子又平静地如流水般滑过,云天回宫后,并没有去深究行刺这件事,倒是皇太后怒气冲冲地发了会脾气,把京城一干官员骂了个无地自容,但也没有重罚,然后就开始轰轰烈烈地开始寻找刺客。
云天依旧每日里一味胡混,烟崎也依旧在宫内与宫女们嬉戏,刺客找来找去也没有找到,反倒连累了许多京城的官员因为办事不利而被黜,这件事也就这样闹哄哄地过去了。
春色越来越浓,烟崎同宫女玩了一圈,弄得一身薄汗,回到宫内,阴森冰冷得让她浑身打了个颤,回过头去,只见外面阳光明媚,空气中浮动着淡淡花香,处处草长莺飞,暖意融融,这大殿中却透着阴冷,让她心底升起忽升起一股凉气,直透了骨头凉到深处。
夜已深了,还是没有一点睡意,烟崎独自坐在灯下,摇动的灯烛把她的脸映照得似明似暗,外面下着春雨,屋檐上点点滴滴的流水声打着地上的方砖。
“郡主安歇了吧,都三更了。”小青只穿了件中衣,打了烛火进来。
烟崎轻摇了摇头,呆望着烛火不吭声,小青看了她半晌,长叹口气。烟崎惊觉地抬起头,淡笑道:“快坐过来,坐到我被中来,就穿了这么点,小心受了寒。”
小青是自小苞她的丫头,也不拘礼,掀被就坐了进来,又长叹了一声,托了下巴不吭声。
烟崎反倒被她弄笑了,问道:“你这样长呼短吁的做什么呢?”
小青道:“今儿下午我听了信,听说皇上宠上了一个日常在他身边伺候的小丫头,每天带在身边,宠爱得很呢。”
烟崎心中一紧,口中却无谓道:“这又有什么?”
小青冷笑了声道:“也真没什么,自有人会去治她,我们只要瞧着好戏看就行了。”
烟崎眉头一蹙,张了张口本想说些什么,想了想淡淡道:“任他们闹去吧,我们只管过好我们的。”
小青转过脸来,紧盯着烟崎道:“郡主,你是不是也要早做打算,这样的日子长久不了,就是长久了,反倒更不行,难不成要这样守活寡一辈子?”
烟崎眼光一跳,向外屋看去。
“外面没有人,都被我支走了。”小青道。
烟崎吁了口气,轻声道:“那你说该如何?”
“我斗胆劝句郡主,现今的皇上您不要再指望了,一则他的前途不明,二则他也没有什么真情实意。”小青道。
烟崎轻叹了口气,又听她继续说:“王爷皇太后那里也不要指望了,郡主心里比我还明白,我就不再多说,现在这日子虽冷漠,但总归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一旦反了天,谁还记得您是皇后,郡主,你不能再这样了,要早做打算,现如今只有自个儿救自个了。”
烟崎沉了脸不出声,半晌淡然道:“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从今后不要再提,万一一不留神被什么坏心眼的人听去,有几个脑袋你也不够砍的。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我只求个平安无事,别的不求,你当我这一生还有什么盼头吗?自我从出生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今天的命,无论这个世上谁主沉浮,我都只是那个无关重要的棋子。”
真是这样吗?烟崎心中恍惚,内心深处有一抹身影,任怎么挥都挥不去,如同长了根般的牢靠,只把她的心密密麻麻地缠了个紧。
第2章(1)
“请您允许臣妾去静水庵中稍住些时日,一则为皇上祈福,二则为臣妾的母亲求个平安。”
云天望着盈盈而立的烟崎,她低眉顺眼,脸若止水。
云天正要张嘴说话,门外帘子响动,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只有十六七岁的丫头,双手捧了茶水。
当她把水端到烟崎面前,烟崎看她手指纤细白腻,指尖微微泛红,乌黑的长发垂到脸旁,越发衬得肌肤如水,眉眼处自有一段风情。
烟崎心中又是一紧,这样一个让人怜爱的女子,任谁见了也会心痛的,那丫头飞快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忙低了头,退了出去。
烟崎望着她那淡紫的身影消失了,才收回目光,转过头,看见云天正在注视着她,乌黑的眼眸中波澜不惊。
两人沉默着,半晌云天淡然道:“去吧,朕准了。有什么需要,给内务府说一声。”
烟崎答应离开,走到外间,从那个小丫头身边走过,听到内间云天呼道:“如画!”她急忙答应了声,望了烟崎一眼进到内间,接着听见里间传来细细柔柔的说话声。
烟崎呆了呆,慢慢向回走,阳光照到她身上却冰凉一片,想起昨夜小青的话,才真的体味起来。
边走边低头沉思着,冷不防听到一片请安声,抬起头来,看见秋宫的蓝妃正笑盈盈地望着她,如云的黑发上斜戴了一支金簪,下面垂着翠玉的坠,在阳光下闪出幽幽的绿光来,映得一张如白玉的面孔剔透生辉。
烟崎本性冷淡,再加上听说过她们一个个因为争宠弄出许多事端来,所以一向同她们交往甚淡,淡淡地笑了仍没有说话。
“看着姐姐这一段时间越发清减了,春寒料峭最难将息,姐姐要多关心着自个点。”说完也不再多说,又行了礼,娉婷而去。
烟崎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呆了半晌,却将眉头舒展,笑了起来,轻摇了头,转身向朝花宫走去。
小青在她身后气得喘不过气来,快了几步走到她身边轻声道:“郡主倒是好心情,还笑得出来,你瞧她那轻狂样。”
烟崎看了她一眼问道:“你瞧见她去哪里了吗?”
小青冷哼道:“还能去哪里,还不是去找皇上了。”说到这里随即一愣,心中一亮,也轻笑了起来,低声道:“非有她好果子吃不可。”
烟崎看了一下周围,责备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凡事都要有个度。”说完脸上换了冰冷如霜的神情,似乎连这暖暖的春意都冻得冰冷。
静水庵在皇宫后山,大兮历代皇妃,若是没有皇上的宠,或不得意的,都爱去这里小住几日,相传大兮开国君的一个宠妃怜妃,在开国君大行后,就住入这座庵中,直到薨再也没有出来,只将一生的青春朝花都抛到这幽院青灯当中。
烟崎倚在窗口望着远山点点的苍青,听见远处大殿中传来当当的钟声,悠远而深沉,却眼中一动,看见半山腰有两个人正逶迤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