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武子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头如捣蒜般道:“皇上,容奴才说明白。”
云天无力地站了起来,踢了他一脚道:“好!我就听你说个明白。”
小武子流了泪道:“皇上,如果不是那颗药丸,只怕、只怕皇上的身体,会更加的……”他不敢说下去,只是一味地流泪。
云天的心如同落入冰中,冰冷的手轻轻打起颤来。
小武子磕了个头继续道:“皇上,那群人狠着呢,我不敢明说呀,这两年来,每次您用膳,都是皇后亲尝后才送上的。”
云天的眼光蓦然一跳,两道冰冷的目光如刀般注视到小武子的脸上,直看得他全身发毛,如同落入冰窟一般,连连磕头道:“皇上,从两年前,皇后就开始亲自己尝您的饭菜,这件事,只有奴才知道,而且,每次尝过后,就给您的饭菜中放一枚这个药丸,开始我也不信她,把药丸偷偷给放起来,但只要奴才把药丸一放起来,皇上就会咳嗽,厉害了还会咳血。奴才就把药丸偷偷拿出去,让宫外的许多太医看看了,他们都说是一种解毒的药,后来我又偷偷把您的饭带了出去,让太医们看,他们说里面有一种慢性毒药,可以把人的身体变坏。”
“我才相信了皇后,不动声色地让您开始吃这种药丸,可是,奴才还是害怕,就在每次吃饭前也把药丸尝上一尝。这两天皇后要离开,奴才又被派到太后那里,所以,皇上您看,您就开始咳起血来。皇上,他们的心真狠呀。可是皇后,是在拿自己的命在保护您呀。”说完放声大哭起来。
云天沉默着,眼眸中阴晴不定,小武子想是他不信,便上前将那枚药丸倒入口中,哭道:“奴才说的句句是实话,请皇上信奴才一回,把这颗药丸吃下,不然,您的身体……”不停地磕头。
云天看着这个从小苞自己一起长大的小太监,悲哀地发现身边竟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人,眼看着他把药丸吃了个干净,才慢慢接过他递上来的药丸,放在鼻边闻了闻,狠下心来,将它吞了下去。
丙然,吃下去后,大约半个时辰,平和了许多,胸中那口浊气也慢慢消散了。
“狗奴才!这样大的事,竟敢瞒着朕。”他厉声道。
小武子见他神色正常,才放心地吁了口气道:“是皇后吩咐不让告诉您,只怕说明了,就无法保护您,那群人都在看着呢。”
云天的胸中如同被人棒打一记,闷得透不过气来,咬了牙道:“你说,还有什么瞒着朕?”
小武子道:“还有,就是这两年来,皇后夜夜站在皇上的御书房外,直到皇上安歇了,才离开。”
云天吃了一惊,眼光一跳,皱着眉想她为何站在那时,这样想着话出口虽声音低沉,但凌厉了许多,“皇后站在那里做什么?”
“什么也不做,就是那么站着,有时候泪流满面的。”小武子声音又开始哽咽。
云天口中一阵发苦,她竟独自站在窗外守候自己,心痛地想起三年前大婚的那个晚上,他用力地握住她的喉头,那无助和凄绝的神情。可是这三年来,她竟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自己,独自煎熬着漫漫长夜,她这是为了什么?
似乎又看见两天前的那个下午,桃花飞飘中,她恍若仙子,关切的神情凝满眉尖,她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多保重!”
云天霍然起身,飞快冲到门外,吓得小武子跳将起来,跟在身后狂跑。
云天直冲到御马司,骑上自己的那匹白玉马,一路狂奔着出了皇城,向城门奔去。
很快他冲到城门下,守城的士兵不认得他,伸手拦下了他,被后面跟上来的小武子大喝一声:“放肆,这是皇上。”立时跪倒了一片。
云天想了想问:“皇后的鸾驾什么时候过去的?”
守城的小兵吓得直抖,半天才说出话来:“过去大约有一个时辰了。”
早有守城的将军听说了消息向这边奔来。
云天心中一凉,呆了半晌,猛地从马上跃下,一路狂奔到城楼上,站到最高处向远处望去,远远地在一条柳阴小路上,一队华丽的人马正在向南方逶迤而去。
那华贵的车顶,终于漫入满天的青绿中,再也分辨不出来。
云天握了拳头,眼中缓缓升起水雾来。
第1章(2)
烟崎坐在马车中,在车子摇摇晃晃中看着车外的一片清绿,心绪却如飘飞的柳絮,找不到方向。
泵姑烟萝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吩咐,要她不要这样倔,要她向皇上低头,毕竟是要一生一世的丈夫。
她终于动心了,那天傍晚,壮了胆来到了他的御书房外,却听见了他的咳嗽声,那声音太熟悉了,是吃了他们朝花郡特有的游魂草才会得的病,吃了这种草的人,在半年内半死不活,最后吐血而亡,死时的症状如同肺痨。
烟崎的心在一瞬被抓紧,是谁这样大的胆子?想着手心渗出冷汗来。
接着她听见有其他人在身边说话,是朝中的大臣,云天的虽然病着,但依旧不肯入睡,说出的话语铿锵有力,他的观点,他的论调,都是向着天下百姓,他对于朝花郡自成朝庭,随便掌握人的生死,痛恨如骨。
可是,可悲的是,这件事关系到皇上的亲生母亲,满室内竟无一人能和。烟崎的心悲凉到底。
她默默地站在门外,直到夜已深透。
所有大臣都已离开,那盏灯光还在亮着,灯下的人儿,在青纸的窗户上印下剪影般的身影,寂静的夜空中不时传来一声声的咳嗽声。
从那夜起,她喜欢站在他的窗外,默默注视着那个勤奋的身影。
多想把他抱在怀中,让他能歇一歇;多想拂开他额头上的皱纹,让他开心一下,可是她不敢,怕那阴冷的宫殿下汹涌的暗潮,怕从此后将会落入更深的痛苦中。
棒着车窗,身后通向大兮皇宫的道路已远不可目及,心忽然有种被掏空的感觉。
她用力地咳了几声,有股血腥从胸口漫出,她强自将它吞下,不要咳血,要活下去,曾经梦想着要成为一代名后,要为他取得天下,要成为他唯一心爱的女人,这些她还都没有做到。
“不要让自己陷得太深,这样啼哭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昏黄的烛光中,朝花郡薛玉王妃道。
“我不是悲伤这些,只是觉得委屈。”烟崎泪流成河。
“委屈的事还在后面,我听说三天后,皇上就要纳新妃了,要大量选秀来充实后宫。”薛玉眼中呈现出一抹不忍。
“纳新妃?”烟崎茫然道。
“对。”薛玉点点头道,“本来四妃,就应该早就纳了,因为皇帝一直不同意,所以才拖到现在。”
冰冷漫上烟崎的心,虽然从出嫁那一天起,她就明白会有这一天,还是从内心深处感到委屈。
“所以。”薛玉伸手握住她的手臂,眼睛直看到她的深心深处道,“现在不是委屈的时候,要成为皇后,就注定着要失去许多,还要学着去适应这一切,另外,不要太犟,做皇后要有海纳百川的胸怀,否则,你在今后会尝到更多的孤单和无助的日子。”
这就是皇后的日子?烟崎无助地望着母亲,一种悲凉紧紧抓住她的心。
可以忍受孤独,可以忍受委屈,但谁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一个头呀。
在皇帝纳了新妃后三天,皇后回到了大兮的后宫,这本是不合礼数的,但因有皇太后在,也没有人敢说什么,只是大多数人都抱了看笑话的心等待皇后和皇帝之间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