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过头,看到是我,惊恐地退了一步,却被他身后的木柴堆拦住了去路,他伸手捂住脸,恐惧地大叫,“别来找我,别来找我,不关我的事,你放过我吧……”
我有些手足无措,急忙道:“你别怕,你别怕,我不是杜鹃,我只是跟她长得比较像……”
不知道是听到杜鹃的名字还是怎么的,他仿佛更加害怕了,“救命啊……你别来找我,我知道是哥对不起你,是哥不好,你别来找我讨债……救命啊,救命啊……”
“杜老伯,你别怕,我真的不是杜鹃……”我慌了,不知道他的反应竟然这么大,我伸手去拉他的手,“不信你模模我的手,是热的……”
“你是谁?你在这里干什么?”一双大手猛地把我从杜明身边拉开,我错愕地转过头,只见一个年约五十的汉子正从柴堆前扶起杜明。
“儿子,快跟你姑姑求情啊,你姑姑回来讨债啦……”杜明缩到那汉子身后,不敢伸出头。
“爸,您别怕,她不是姑姑。”那汉子有些气恼,“您先回房去吧!”说着,就把杜明扶进房里了。我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心里对惊吓了这位老人感到有些抱歉,但是,难道就这样走了吗?我还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那怎么办?
杜明的儿子从房间里走出来,看见我还站在原地,没好气地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快走,快走!”
也许他知道些什么也说不定,毕竟他是杜明的儿子,我心中一急,冲口就道:“你知道你姑姑杜鹃的事么?”
他愣了愣,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我,“不知道!”
“可是……”他肯定知道,只是不肯告诉我,我急了,张嘴想说服他,就见他气冲冲地走过来,把我推出院子,一边推,一边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想知道,总之,你别来烦我,下次我要是再见到你跑来惊吓我父亲,我就对你不客气。”说完,他“砰”的一声关紧了院门。
我呆呆地站在门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看来在杜明这里是问不到什么了,天色有些暗沉,不知何时,头顶上已经积了几团厚厚的乌云,看样子快下雨了,我急忙向半山的小寺跑去。
跑到半路,雨就下起来了,幸而是蒙蒙小雨,我抱着头,加快了脚步。
还未进寺门,明月就迎了出来,举着一把伞遮住我的头,道:“我刚才在厢房里,突然感觉你在雨中跑,没有带伞,就出来看看。结果是真的。”
我停下脚步,转过头看他,迎进他又黑又亮的眼瞳,心中划过一道暖流,忍不住蹲下来把他抱进怀里,吻了吻他神灯般的眼睛。
???
回到厢房,我刚换过一身衣服,明月就在外面敲门,“施主,我给你煎了姜汤……”
我拉开门,接过他手里的托盘,笑道:“谢谢你,明月。”
他模模脑袋,呵呵地笑了。我一边喝姜汤,一边问:“明月,你知道杜老伯的事么?”
“他?”明月愣了愣,不解地道:“施主为什么问他?”
“哦,我就是想知道……他怎么会疯的?”我放下汤匙,回想起杜明的言行,越发觉得怪异,难道……杜鹃的死跟他有关吗?
“村子里的人都知道,杜施主是老婆被抢走了,就疯了的。”
明月的话吓了我一跳,我抬头看他,“老婆被人抢走?”
“对啊!我以前听村里面的老人说,杜明才结婚几天,老婆就被娘家的人抢回去了,他就疯啦!”明月言之凿凿地点头。
“那他怎么还会有儿子?”我不信地摇头,“骗人的吧?”
“出家人不打诳语。”明月急了,急忙解释道,“他儿子是他老婆的啊!听说,他老婆被抢回去没有多久,就被发现坏了杜明的孩子,杜家的父母因为儿子疯掉了,所以上门去求那边那户人家,请他们给杜家留个后,所以那边就让杜明的老婆生下了小孩,然后抱还给杜家了。”
“为什么要抢走他老婆啊?”我不解地道,生米都煮成熟饭了,还抢回家做什么?
“听说好像是杜家骗婚,还是怎么回事啦!反正我们也搞不清楚。”明月突然道:“对啦!你想知道的话,可以去问师傅啊,师傅跟杜施主家很熟的。”
问忘怀师傅?我摇头一叹,低下头喝姜汤。他要是肯讲就好了。
???
晚上,我依然做梦。
这次不是杜鹃与黑牛,而是一对陌生的中年夫妇在油灯下窃窃私语。
男人道:“你跟杜鹃说了没有?”
女人道:“还没,你叫我怎么说得出口。”
“那怎么办?人家那边说了,要杜鹃先过门儿,才肯把闺女嫁过来。”男人埋怨道,“杜明都快三十岁了,还没成家,我要是不尽快把这事儿给办了,我死都不阖眼。”
“可是,杜鹃心里有人了……”女人叹了一口气,道:“她和张家的黑牛从小就要好,我这当姐的看得出来。”
“那又怎么样?张家又没有闺女可以嫁给她大哥做媳妇儿。”男人生气地道:“妇道人家,一点脑子都没有,咱们家这穷样儿,谁肯把闺女嫁过来吃糠咽菜?难道要杜明打一辈子光棍不成?”
“可是,李家的儿子是个傻子……这不是苦了咱们家杜鹃吗?”女人低低地抽泣起来。
“女人家嫁人,能吃饱穿暖就该知足了。”男人道:“要不是隔壁村李村长家的儿子是个傻子,以他们家那样的条件,什么样的媳妇讨不到,哪会轮到用自家的闺女跟咱们家换媳妇儿。”
女人不再说话了,只是压低了声音哭泣,男人不耐烦地道:“你别哭了,杜鹃也是这么大个人了,能明白咱们做爹娘的难处,再说了,嫁到李家,要什么有什么,多风光啊!没准过两天,谁是黑牛都不记得了……”
我脚心发冷,刚刚听到的话,令我的头乱成一团,杜鹃、杜鹃,原来这就是你的命运。我想冲进去,可是我进不去,仍然像是有一个巨大的屏障阻挡在我面前,仿佛在提醒我,你只不过是一个旁观者。我透不过气来,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我睁开眼,一身冷汗。
罢才的梦境仍让我觉得透不过气来,脑袋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狠狠地扯,扯得我头痛欲裂,太可怕了,天底下竟然有父母把自己的女儿当成商品一样做买卖交换,我不寒而悚。
头很痛,我恹恹地躺着,不想动。晌午的时候,明月敲门进来了。
“施主,我给你送午膳来了。”明月把托盘放到桌上,看我仍倒在床上,走过来关切地道:“施主不舒服吗?”
“头有些痛,明月,我不想吃饭,你端回去吧!”我皱了皱眉头。
“是不是昨天淋了雨,所以病了?”明月模了模我的额头,“我请师傅过来给您看看吧!”
“不用打扰忘怀师傅了。”我笑了笑,“再说他又不是医生。”
“师傅获一点药理的。他也常常帮山下的村民治一些头痛发热的小毛病。”明月不由分说地拉开房门,道:“我去请师傅来,你等着。”
“喂……”我张口欲唤住他,他已经一溜小跑着出去了。
我摇摇头,从床上起来,坐到椅子上,一会儿,明月就领了忘怀师傅来了。
“有点发烧。”忘怀师傅看了看我的舌苔,又试了试我额上的温度,“不碍事,我等会儿让明月给你煎副草药。”
“我就知道一定是昨天淋了雨,幸好昨天只是下小雨。”明月站到我身边,道:“施主怎么想起到村子里去?下次去哪儿叫我陪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