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未朝武德四年腊月冬夜子时
皇宫深处,从皇帝龙遨专宠的贞妃寝宫中传来一阵阵凄厉痛苦的叫声。
贞妃的胞兄姒文忠静静的伫立在宫院中仰首望天,耳畔传来最疼爱的妹妹姒贞儿正在分娩的痛叫声,让他不禁质疑自己当年送她入宫作为获取权位的筹码,是否太残忍了。
“啊──”最后一声叫喊划破天际。
止歇后,贞妃寝宫内只剩下稳婆和宫女们互相交谈的嘈杂声。
随后稳婆一路小跑步到国舅姒文忠面前,喜孜孜地作揖道:“恭喜国舅,贞妃娘娘诞下两位健康的皇子,是双生子。”
姒文忠眉头一蹙,“什么?双生子?”
“是呀!两位小皇子是一模一样呢!只是大皇子右手心中有颗朱砂痣。”
贞妃娘娘自入宫就得皇上专宠,如今又产下皇子,这次一定会重重打赏她们这些接生的下人,稳婆心中思忖,暗自窃喜。
姒文忠轻吁了口气,虽然双生子在继承大统上必生纷争,可好在贞儿平安,这两个孩子其中之一必可登上太子之位。
“不好啦!娘娘血崩啦!好多好多血呀!”明黄帷幕内传来小爆女惊慌的叫声。
姒文忠闻声皱紧了眉头,如果贞儿有什么不测,皇子将来的登龙之路,必定多出无穷变量啊!
进去帮忙的稳婆面如菜色地跑来报告,连嗓音都慌得发颤了,“国舅爷,娘娘流血不止,怕、怕是大限将至,娘娘有话,请国舅进去。”
姒文忠连忙跑到妹妹床前。
贞妃躺在染了血的床榻上,举起苍白的手,紧紧拉住兄长的衣襟,断断续续地道:“哥哥,贞儿求你,求你代贞儿照顾这两个孩子。我不求他们问鼎帝位,只想他们平安长大,远离宫闱的倾轧,请哥哥答应贞儿、答应贞儿。”
姒文忠握住妹妹冰冷的手,含泪点头,“贞儿,你放心吧。我会照顾两位小皇子的。”
贞妃得到兄长的承诺,欣慰地淌下热泪,“哥,请你告诉皇上贞儿弃他先去了。”
语毕,素手垂下,贞妃香消玉殒,只留下两个嗷嗷待哺的幼子。
姒文忠拭干泪痕,替妹妹整理好遗容后,眼中的温情立时转为寒冰,旋身看向眼前一干跪爬在地的稳婆和宫女,冷然地道:“侍奉过贞妃娘娘的所有稳婆、宫女、太监全部斩首。”
是这些奴才该死,他们没照顾好贞妃,而且他现在也不容任何一个知情的活口来阻碍他的计画。
在一片歇斯底里的哭喊哀求声中,姒文忠走向两个襁褓中的婴儿,抱起手心有朱砂痣的大皇子,放入食盒中,悄然地乘轿出宫。
子时三刻,午门外,贞妃宫中所有宫女、太监皆人头落地。此后,再无人知晓贞妃产下的是双生子。
此时,远在边疆作战的皇帝龙遨丝毫不知爱妃已死,长子流落民间。
第一章
自武德四年起,皇帝龙遨征战得胜还朝,得知贞妃辞世,追封为皇后,立其子龙昊为太子,并不顾群臣反对,发下永不再立后的重誓,还为心爱的女人改国号为“凤翔”。
龙遨一意孤行,不惜背负昏君之名,更无视民间百姓酒足饭饱之后拿他与商纣、周幽相提并论。
十年来,他从未违背誓言,即使宫中有绝色万千,无人可登上后位,宫中再无专宠。
龙遨将全部心血用于开疆拓土、稳固江山社稷。他广施仁政,得到万民景仰,文治武功更是名垂青史,成为一位千古难得的好皇帝。而当年为贞妃所做的种种谬事,也在岁月的沉淀下成为一段美谈,使他多了一个“痴情天子”的美誉。
龙遨这十年来的励精图治使北方安定,江南百业日渐兴盛,因子十年战乱而停滞不前的经济也开始发展。
至凤翔十年,江南所聚集的财富已超过全国总数的七成。而人们闲话时事,常论及江南首富的称号应冠于何人头上。所谓首富之争,指的是神秘莫测的移天山庄与玉家之间的较劲。
移天山庄于五年前在江南一夜崛起,更让人瞩目的是,这无可计数的财富只属于一个五岁的孩子。很多人都认为,移天山庄不过是虚有其表的空架子,强撑出富可敌国的样子,而那孩子也只是个锦衣玉食的傀儡而已。
可经多事人调查发现,移天山庄所有商号遍布各行各业,并且经营良好,盈利丰厚。但移天山庄仍是神秘异常,主人是个少不更事的孩子,除买卖交易之外极少与外界接触,外人难窥内幕。所以多数人仍对移天山庄存疑,江南首富之名因此落于玉家头上。
玉府当家玉石恒不仅家财万贯,还有潘安似的俊美容貌,但却风流成性,劣迹韵事街知巷闻,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话题。不过,自他娶了杭州书院院长之女,有江南第一美女、天下第一才女之称的慧云为第六房妻妾后,劣性收敛不少,渐渐不踏足于花街柳巷。
可玉石恒是个集俊美和财富于一身的奇男子,他虽收心定性,可花不争艳蜂自来,身前身后还是摆月兑不掉脂粉是非。
玉家虽是江南世家,但府邸并没有秉承南方建筑唯美而几近矫揉造作的风格,而是恰当地融入北方建筑的庄重大气,充分体现主人家的身分地位。
玉府宅院深处,一个外貌娇美的小女娃坐在依水而建的回廊上,清甜的嗓音里满是担忧地问着身旁的高大男子:“芮叔,这个大夫能医好娘的病吗?”
被称为芮叔的男子双眉紧锁,他比任何人都挂心大夫的诊断。
慧云只有二十六岁,不该有这样的命运。为什么八年前他没有及时阻止慧云爱上玉石恒?为什么玉石恒不能只爱慧云一个人?
前尘如梦,太多错误折磨着他深爱的女人,也折磨着他。
癌,他抱起和母亲有着同样绝美容貌的小女娃。“盏儿,不用担心,你娘不会有事的。”
芮峰说着连自己也难以相信的善意谎言,安抚怀中早熟而又聪明绝顶的玉盏儿。
玉盏儿一双小手抚上芮峰的额头,“芮叔,娘说不喜欢你皱眉。”
芮峰苦涩地一笑,小小的盏儿怎么会了解世上有多少令人皱眉扼腕之事,那是她的小手抚不平的。
饼了许久,江南名医“妙手回春”宋一飞走出慧云的房间,同样愁眉不展。反身关好房门,他长叹一声,如此一个古今绝色竟英年早逝,难道真是天妒红颜?
玉盏儿跳下芮峰的怀抱,跑向宋一飞,“大夫,我娘的病好点了吗?”
望着她的纯净眼眸,宋一飞不忍说出实情,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你娘很快就会好的,还可以和你去西湖畔踏青呢!”他边说边怜爱地模着玉盏儿的头。可怜的孩子,虽生在富豪之家,却这么小就要失去亲娘。
玉盏儿在宋一飞说话时注视着他的眼睛,眸中的精光似乎可以看透人心,有着远远超过她这个年龄的聪慧和敏锐。
不相信宋一飞的话,玉盏儿跑进娘的卧房,自小至大她只相信娘说的话。
芮峰走到宋一飞面前,有些胆怯地问:“医得好吗?”
宋一飞无奈的摇头,“是肺痨,六夫人身体太虚弱,即使是用玉家的上等人参续命,也只剩半年光景。”
芮峰失去理智地抓住宋一飞的襟口,“你不是妙手回春吗?怎么会医不好?你一定要把她医好,听到没有”
宋一飞也自觉惭愧,嗫嚅地道:“若是普通人还有一线生机可以搏一搏,但六夫人半年前痛失爱子,心若死灰,毫无求生之意,又加上身体本就不太健康,才会一病如山倒,宋某医得了病、医不了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