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他的妻,是霍府的少夫人,人人见了她,都知道这个女人是属于他的,冠上了他的姓,可以名正言顺地分享他的一切的人。
这也代表了,无论怎样,只要他不打算休她,那么她就会一直守着“霍少夫人”的称呼陪着他。
他可以慢慢去弄清楚她心里在想什么。
也可以慢慢去适应她,接受她。
只要他愿意,她就是他的妻。
是那个可以与他“执子之手,与子携老”的人。
因为安明郡主的出现,他突然意识到这些——
意识到他很不满意那天她明明看到安明郡主纠缠他,她却仿佛视若无睹的表情。
所以他想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不过因为安明郡主昨天又缠了他一整天,直到很晚他才摆月兑掉她,所以他才会选择在这种天色将明未明的尴尬时刻,如小偷一般偷偷潜入“他的妻”的房间——
房门紧闭着。
窗上的“喜”字窗花甚至都还没有换掉,看到它们,他才突然醒悟到,其实这房间,也有他的一半。
于是伸手便要去推门。
可是手指才碰上门板,他却又收回了手。
若是这样冒冒失失闯进去的话,只怕又要吓到她。
霍千重在房间外来回走了几遍,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么进去问她才好。
直接推门进去?
不好不好。
敲门叫醒她?
也不好,万一两人说着说着又争执起来怎么办?
要不然……
霍千重悄悄地伸手推了一下窗子,结果窗子微微地发出“喀”的一声,居然被推开了。
她居然连窗子都没关紧就睡了?!
霍千重突然有些着恼地皱起了眉,索性将窗子推开得更大一些,随即翻身跳了进去。
房间里静悄悄的,在黎明来到之前的这段时间里,周围的景色略显暗淡,霍千重小心地避开屋内的东西朝里间走,但是睡在里间的人仿佛连呼吸也不曾有似的,静得甚至让人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一间空屋子?
撩开里间挡在床前一丈距离内的白色薄纱,犹在熟睡中的人儿顿时映入他的视线中。
星眸轻闭,眉间微蹙,便是在睡梦中,也仿佛含着一抹淡淡的愁。
一头乌发如上好的黑缎般从床头倾泻下来,有几缕缠在鬓侧,衬的一张脸愈显得莹白如玉。
锦被半遮,露出微微一截雪白颈肌。
他曾笑话过她苍白得毫无颜色——
可是此刻看到这样的她,即便苍白,也不能说是毫无颜色吧?
霍千重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心跳加速,一张脸莫名地热起来。
真是见鬼了!
忍不住在心里鄙夷自己一下,意识到此刻他大概不能好好地跟她说话,所以他便要转头离开。
只是他才一动,床上的人儿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睁开眼睛的速度,简直快得让他无法想象,于是顿时僵在原地,不能动弹。
祝宜宁也完全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在这个时刻,看到房间里多出来一个人,而且那个人还是霍千重,更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你……怎么会在这里?”僵持了半晌,她有些茫然地问他。
“我找你有事……对,找你有话说!”霍千重发现自己居然结巴了,顿时更是尴尬。
“那你说吧。”祝宜宁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那天……郡主来的那天,其实我根本不想理她的。”他突然觉得,要说清他和郡主的故事,还真有些费事。
“然后呢?”她微微皱了下眉,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霍千重的目光却忍不住在她颈间逗留,有些言不由心,“然后……那天晚上,其实我也很开心……”
祝宜宁看着他,然后顺着他的目光回到自己身上,这才发现原来他的目光停留的地方——
“呀!”她低呼一声,顿时用被子将自己牢牢裹了起来,一张脸顿时变得通红。
霍千重也立时尴尬地移开了目光,面上有些讪讪的。
许久之后。
“如果……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不可以外面稍等,让我先穿好衣服再说?”祝宜宁一张脸热得发烫,用被子把自己愈裹愈紧。
“我只说几句就走,我走了你还可以再睡一会儿,天还早着呢。”霍千重急急开口,悄悄地看着她脸上羞红的颜色。
“那……你说吧。”祝宜宁强自镇定,实在很不习惯这样子跟他说话。
见她这副模样,霍千重却觉得她这样却比起之前任何样子都要可爱,不再剑拔弩张,也不会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此刻她的羞态,让他愈加清晰地认识到,面前的这个人,是他的妻——
“我跟安明郡主其实什么关系也没有!”他连忙分辩。
“是吗?”祝宜宁看他一眼,不明白他说这个干吗?
想向她解释?
似乎没必要吧?
他什么时候需要向她解释了?
“当然!”霍千重觉得自己有必要认真解释一下,“她说的什么我进了她的房间,其实那次是因为我喝多了,想到她之前种种行径,所以才忍不住临时起意翻进了临王府,不过我什么也没做,我只是在她房间里画了几笔而已。”
“画了几笔?”祝宜宁皱了下眉,没听懂。
“……写了首打油诗……”霍千重尴尬起来。
虽然当时做得痛快,可是此刻要他对她说出自己当时做了什么事情,他居然有些说不出来。
因为好丢人——
“打油诗?”祝宜宁上下打量着他,有些难以想象,“是什么打油诗?”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跟她说了:“安明郡主不知羞,睡觉最爱打呼噜。半夜厨房偷点心,小心他朝成母猪——”
“噗——”其实祝宜宁不想笑的,可是看着他那副模样,再想想这诗的内容,实在是跟他这个人完全不搭调,真亏他写得出来。
不过她这一笑,霍千重顿时尴尬无比,索性又板起了脸,“谁让她老是缠着我,何况我写的又是实情!”
“可是也没必要这么写出来吧。”祝宜宁勉强忍住那种笑意,只是眼角眉梢却还是忍不住藏着浅淡笑意,“我看郡主其实人挺好的……”
“好什么好,”霍千重打断了她的话,“我最怕她的缠人功夫,哪里知道她居然会从京城追到这里!”
“她都已经远道而来了,你就陪着她便是。”祝宜宁又恢复了那种浅淡的神色。
“我为什么要陪她?”霍千重看着她脸上又是那种仿佛根本不在意的表情,心里顿时一急,“她又不是我的妻!”
祝宜宁顿时一愣,怔怔地朝他看去。
霍千重迎上她的目光,一颗心跳得飞快。
只是她与他对视了片刻之后,突然移开了视线,“总也是朋友。”
“可是——”他还想说什么,却被她打断了。
“即便只是朋友,也不会断然拒绝吧……”祝宜宁淡淡笑了一笑,移开视线朝一边看去,“而且,你要不要陪她,其实不用特意跟我说的。”
她——
她又是那副表情!
霍千重心里顿时又恼火起来,“我才没有特意跟你说!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免得你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又跟我说什么奇怪的话,要我休了你——即便我要休你,那也不是因为安明郡主的关系!”
祝宜宁长睫微微一颤,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你——”霍千重心里那把火烧得更烈,口气也变得分外不好起来,“我先走了!”
生怕自己又要跟她吵起来,他说完话之后扭头就走,愤愤地开了门离开,简直不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
祝宜宁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离开,这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他……好奇怪。
这个时间闯到她的房间里,还要说这样奇怪的话,想让她不乱想,似乎都不是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