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倒没在意玳瑁在想什么,径自走过去敲了下房门,随即扬声开口:“二娘,我是宜宁。”
“进来吧。”房间里传来的却不是二娘的声音,而是爹爹的声音。
她面色如常,含笑进门,入目就见二娘正半倚在床上,爹爹端着杯茶站在床边,也不知道他们刚才是怎么了,倒像是一副赔礼道歉的样子,她微微福了一下,“爹,二娘。”
许是因为她进了门,所以爹爹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了一声,意思意思地想将手里的茶杯放到一边,可最后到底还是稳稳地端在手里面。
她只当没看见,回头喊玳瑁把东西放在桌上,这才笑着跟二娘说话:“今天我从街上路过的时候,正好看到福寿斋有套首饰挺适合二娘你的,所以就顺手买了下来,希望二娘你不嫌弃。”
“宜宁你这丫头,就喜欢乱买东西送我。”半倚在床上的沈氏微微撑着身子下了床,带着些许嗔怪。
她笑着将盒子打开,呈到她面前,“二娘你看,你肤色白皙,衬这套红宝石首饰一定很美。”
“好漂亮……”沈氏果然喜欢,对盒中的首饰爱不释手。
“二娘你喜欢就好,”她笑意微微,“那我也不打扰你了,如今二娘你有了身孕,要注意好好休息才是,我还是先告退吧。”
她看了父亲一眼,随即微一欠身,带着玳瑁便要离去。
“等一下,宜宁!”沈氏连忙喊住了她。
她微微回眸,“什么事,二娘?”
面对她那双清澈的眼眸,沈氏一时语塞,半晌之后才终于咬一咬牙:“宜宁,今天是姐姐的祭辰,我看还是吩咐厨房准备一下,咱们今天……”
“二娘你说哪里话,”她打断了沈氏的话,含笑看她,“今天可是好日子,怎么好扫大家的兴?还是让厨房准备准备,大家开心一下好了,至于我娘——做女儿的将她时时放在心中,对她来说,也应该够了。”
看着她那样的笑脸,沈氏突然觉得自己心里有种沉沉的感觉,“宜宁——”
“二娘,你先休息吧,我也回房了。”她依旧笑着,“今天出去了好长时间,我也有些乏了。”
“那你赶紧回房吧。”沈氏只好点了点头。
她略略点头一笑,便走出了房间。
自始至终,没有和父亲说话。
说什么呢?
他甚至——
也没有跟她说话。
忘记了吗?
忘记了吧。
忘记了曾经有一个女人,为他欢喜忧伤,为他辗转反侧。
不过,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小姐?”玳瑁伸手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她,“你怎么了?”
“我没事。”她微微闭了一下眼睛,长袖轻拂,以另一只手推开了玳瑁,这才回眸对她一笑,“我没关系。”
今天,是娘的祭辰……
“玳瑁,香准备好了吗?”她回头又问了一句。
“已经准备好了,”玳瑁点了点头,“我今天出门的时候,就已经将东西放在小姐房里了。”
“那就好。”她微微扬起唇角,“你不用伺候我了,去休息吧,我自己回房就好了。”
“小姐,我不累。”玳瑁急急开口。
她再度回眸,看向玳瑁急切真诚的表情。
真的——
想待在她的身边吗?没有丝毫抱怨,没有丝毫不愿?
其实她一个人也可以的,真的没有关系。
“小姐,你就让我跟你一起给夫人上香嘛。”见她只是盯着自己不说话,玳瑁连忙举手保证,“我不会耽误小姐你做事的,也不会乱说话——”
“你跟我回房吧。”她没等玳瑁说完便淡淡开口,随即转身继续朝自己住的地方走。
玳瑁愣了一下,醒悟过来后顿时欢喜不已,连忙追了过去,“小姐,等我!”
第2章(1)
要论起霍府在城内的名声,几乎已经达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地步。
其实在数十年前,霍府也是普通人家,只是自从霍老爷子霍天仰三十岁那年学着经商后,凡是有霍家人掺手的生意行当,莫不是赚到让其他同行欲哭无泪的地步,于是经过这么二三十年的工夫,霍府也就成为了城中商家的领头人。
霍老爷子娶妻郑氏,先后生了四子二女。
长子霍庆行,如今在京城经营珠宝生意,与妻子官氏育有一子,取名千重。
次子霍庆道,现在居住本城,经营以美食为主的同庆楼生意,与妻子万氏育有一女,许嫁以糖食生意为主的“陈福记”的东家之子。
三子霍庆翎,此刻人在蜀地经营丝织生意,与亡妻程氏育有两女,尚未达适婚年龄。
四子霍庆涵喜欢花草,索性去了彩云之南,专心培育花花草草去了,如今已经在那里成家立业,与妻子韩氏育有一子,取名千廷,如今不过十二岁。
至于女儿——
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
也就罢了。
又因为云南离本城太远的缘故,霍老夫人——也就是当年的郑氏,心疼小孙子来回舟车劳顿,怕他身体吃不消,所以不太希望他来回奔波。
所以唯一能够撑得住旅途疲累又够皮厚结实的,也就只有长孙霍千重了。
若是从京城赶到这里,快的话,选匹好马,路上不耽搁,也就一两天的事情。
何况无论怎么说,长孙到底是得到老人家关注得多一点。
尤其是她这长孙,又格外跟别人不同——
“我哪里不同?”有人强词夺理,站在自家的楼阁内,从窗内探头出去,俯瞰着楼下的花园。
虽然天色尚寒,可是毕竟已过了立春,花园里已经隐约有了些许绿意,想来经过雨水的洗礼,过了惊蛰以后,花园内便会欣欣向荣,生机盎然。
“居然问出这样的问题,还真是没有自知之明啊。”慕容休摇头晃脑,手中闲闲地甩着上次霍千重丢给他们的那个香袋。
“其实你哪里都和别人不同。”傅尚洵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品茶。
“我哪里不同?”霍千重“刷”地合上窗子,目光扫向他们,“基本上,我是再正常不过的人了,凡是人有的优点,我几乎都有,凡是人有的缺点,我也基本都有,像我这么坦白诚恳的人,怎么会不同?”
坦白?
诚恳?
“如果这还不叫不同的话,那我真不知道什么叫做相同了。”傅尚洵摇头,“像千重兄你说的那样的人,基本上来说,是不存在的。”
慕容休一笑开口:“基本上,我同意尚洵的说法。”
霍千重见他们学他说话,“基本上”那三个字一个比一个咬得清晰,立即使出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绝招,“够了啊,别再说了,再说我真的要翻脸了——慕容,你不要再摇那个香袋了,我被你摇得眼都花了,你只要告诉我你有没有找到那个丑八怪就可以了!”
慕容休与傅尚洵对视一眼,然后由他做代表发言:“找是找到了——不过,你是真的要去找那位姑娘的麻烦吗?”
“废话,她推我下水,这口气我怎么咽得下去?”霍千重立即冷哼一声,“别废话了,赶紧告诉我她是谁?”
“跟位姑娘过不去……”慕容休无奈地伸手捏了捏眉心,实在是很想问问他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不好意思。
“快!”霍千重又催了他一遍。
“说吧。”傅尚洵看了他一眼,随即压低了声音,“如果你让他自己去找的话,不知道更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慕容休点头,随即叹了口气,“根据这个香袋,我们查出来这位姑娘姓祝,双字宜宁,是城东凤还巢绣庄的东家祝明堂的长女。”
“祝宜宁——”霍千重的表情陡然变得阴恻恻的,随即磨了磨牙齿,“还查出来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