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个哥哥会对自己的妹妹下这么重的手,仿佛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汪重龄却轻轻点了点头。
是,那个人……是她的哥哥……
长睫微微一眨,眼泪毫无预兆地砸落下来,滴在她的衣襟上。
要为自己的悲惨大哭一场吗?
还是应该冷笑着面对上帝可笑的安排?
“怎么会这样?”关盛景看着她睫上的眼泪摇摇欲坠,只觉得世上的事情实在太过荒谬可笑,“难道他一直这么对你?”
汪重龄鼻头一酸,眼泪几乎夺眶而出,连忙掩饰地转过脸,许久之后,才默默地点了点头。
是,他一直那样对她,而且,还不仅仅是他……
必盛景看着她,许久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难怪初见她的时候,她看起来满心惶惑,一副天大地大却没有地方容得下她的感觉。
原来如此——
“对不起,让你看到刚才那一幕……”汪重龄勉强收拾起自己的情绪,转回身看向他。
他能不能当作之前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就当作没有看到她刚才狼狈的样子?
“你道什么歉?”关盛景莫名的烦躁,语气有点坏。
汪重龄愣了一下,有些讪讪的,“因为……让你看到那些,对不起……”
“我说了,你道什么歉?”关盛景烦躁地看着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藏着怒气。
但是他克制不了,只要一看到她那张看起来“精彩纷呈”的脸,他就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但是很明显,他此刻这种烦躁影响到汪重龄,令她更加不自在起来。
“你就当什么都没有看到,不用在意,跟你没有关系……你这样想的话,就不会烦躁了。”她压低了声音,勉强笑了笑,“不用因为我的关系而让心情变得糟糕。”
她居然这么说?!
必盛景的眉皱得更深,那小小的“川”字便越发明显,他盯着她看得万分仔细,仿佛是想要弄清楚她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似的。
汪重龄被他盯得浑身不舒服,于是抬眸看着他,“你……”
他却突然伸出一只手,轻抚上她的颊,小心翼翼,万分珍视,害怕弄伤她似的。
汪重龄顿时屏住了呼吸,几乎被他吓到。
她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指间的温度。
她也能够看清楚他眸中的专注和不舍。
他指上的温度却似乎有越来越热的趋势,烫得她不自觉脸色发红,她有些不安地动了一下,可是就在那个瞬间,她突然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心仿佛“咚”的一下,提到了最高处。
她似懂非懂,被动地接近他,听着他的心跳,感受他的温度和温柔。
看看,她又放纵自己了,贪婪地汲取任何一点主动送到她面前的好意……
她现在自然可以这样依靠着他,但是以后呢?
当她像以前那样再度离开的时候,还是一无所有吧?
那么此刻的善意和温柔,只能让她的心变得柔软起来,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坚强地一个人面对以后现实的生活——
汪重龄蓦地警醒,想要推开他,“不要这样……”
可是关盛景并没有放开手。
她的眼眶微湿,“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是,请放开,因为你也只能提供这一时的帮助罢了,所以还是放手吧……”
“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吗?”关盛景在她耳边低低开口。
“是什么样子?”
“可怜兮兮的,很像是被人丢弃的猫猫狗狗。”他肯定地告诉她,“你需要一个有力的依靠,需要一个温暖的拥抱。”
“一时的依靠,一时的拥抱,只会让人变得软弱起来……”她依然在抗拒,几乎有些哽咽了,“当我求你,放手吧。”
“不是一时,”他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字斟句酌,“只要你有需要,随时都可以。”
“为什么?”她愕然无比。
“因为……我放不下。”关盛景回答她的问题。
“是因为我可怜的……像是街上的流浪狗或者流浪猫?”她苦笑,“你同情我?”
“你看到我捡别的‘流浪狗’或者‘流浪猫’回来吗?”他反问她。
汪重龄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你认为我是那种主动关心别人要不要吃饭,并且把饭热好送到她面前的男人吗?”他又问她。
汪重龄仔细看着他,再度迟疑地摇了摇头。
“并不是所有人的故事都吸引我,”他伸指拂开垂在她额前的发,“只有你例外——那天晚上,我多希望听到你把自己的故事告诉我,可惜却被盛色突然出现而打断了。我很遗憾,但是却不想逼你,但是我后来却发现,你开始躲我。”
“那天晚上……是意外……”汪重龄讷讷地开口。
“你以为今天晚上,盛色为什么会打电话给你?”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让她可以平视他,“那是因为我的忍耐到了限度,所以催她打给你的。”
原来如此……
汪重龄躲闪着他的目光,似乎没有办法接受他此刻所说的话。
“我也并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不然的话,我不应该去做律师,应该去社会福利处才对。”他稍稍退后了一点,不让她感觉到那种压迫,“所以,我知道自己绝对不是因为同情。”
“不是同情,那是什么?”她轻声低喃,不相信他所说的话。
是什么——
这个问题很好,因为他也问过自己很多遍。
之前他只觉得她过得很不快乐,甚至是很压抑的感觉,明明每次下班回家都是一副很累的样子,但是晚上却还是要熬夜。
他不知道她有什么事是她必须要去做的,但是他还记得他之前对她造成的撞伤,虽然最近伤口已经好了,但是那毕竟是伤,他一直都觉得很抱歉。
但是无论怎么样,都不如今天晚上来得震撼,他亲眼看到那个男人打她,而且伤在她的脸上——
他刚才只是那样轻轻地碰触她,都怕弄疼了她,但是那个男人却下得了狠手,将她打成这个样子。
他……
忍不住心疼。
他是一个律师,家暴案也接过不少,无论什么样的案件,他都能够冷静对待,可是唯独是她,刚才那男人的每一巴掌,几乎都像是打在了他的身上。
让他无法忍受。
“为什么不反抗?”他轻声问她。
“他是哥哥……”汪重龄苦涩地回答他。
“即便是你哥哥,也不能这样对你!”关盛景悄悄握了下拳头,“你这样,只能让他继续一次一次地伤害你!”
“我知道。”她点了点头,笑容勉强,“所以……我一直在躲他们。”
“他们?”关盛景敏感地察觉到她话语里的重点。
“嗯。”汪重龄苦笑一下,伸手数给他看,“妈妈,妹妹,还有哥哥——”
到底他们做了什么事,居然能让她避他们如避蛇蝎,需要躲起来不见他们?
必盛景若有所思,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这个问题。
但是,如果是都像她那个哥哥那样打她……
他下意识拥紧她,仿佛这样,便能够提供给她力量似的,“不要害怕,我不会再让他们伤害你的。”
“你并没有见过他们……怎么知道他们伤害我?”她有些抗拒这样的亲密,不安地想要挣开他的怀抱。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并且听从我的心。”他放开她,知道她暂时不会习惯,所以并不想勉强她,“重龄,你不要忘记了,我是个律师,我有判断的能力。”
是吗?
汪重龄疑惑地看着他,于是他因此发现她眸中依然带着浓重的防备。
必盛景有些无奈,但是却没有办法。
她不相信他。
无论怎样,他现在即便说得再多,都没有办法做出保障,因为说比做要容易得太多太多,所以要她相信,绝非一朝一夕就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