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派人害你。”
“那不是你的错。”
易家明沉默了一下,然后又问她:“那你没事吧?”
她摇头道:“我很好,你呢?”
“我也很好。”
“刚刚上课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没什么,只是在发呆。”
苏子心微笑地问:“肚子饿吗?姐姐带你去吃饭。”
“去上次那家店好不好?”
“当然好。”
没有太多的话,两人都清楚记得上一次分手的情景。世事中有多少言不由衷,皆由现实逼着他们去接受,一如上一次的分离。
许久,苏子心和易家明在静默中走出那家店。
“下午别进学校了,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好。”
“需要请假吗?”
“不用,我经常旷课。”
她笑了笑,拉起他到一旁拦了辆计程车,他亦不问她想往哪里,只是一路沉默。
易家明跟着苏子心走进一扇黑色大铁门,她走过去对里面的管理人员说了一声,接着易家明来到一间房间里,坐到一个椅子上,对面的椅子由一面巨大透明玻璃与他隔开。
如此熟悉的景象他在电视上见过不下百次,易家明立即明白了苏子心的用意。
他回过头看着她。
“告诉妈妈你有多想她,好好和她谈谈。”苏子心伸手鼓励地模模他的头之后,走出房间,不想打扰他们母子的谈话。
何淑莹由监护带着来到易家明对面,他抬起头看着自己此刻显得极其苍白和憔悴的母亲,那张脸上不施脂粉,从前烫过的头发也因许久没有整理而变得凌乱不堪。
“家明……”看到儿子,何淑莹一脸难掩的欢喜和意外。
易家明轻轻叫她:“妈。”
何淑莹一直以为长年不问不管,再加上不堪的身世,易家明一定会恨死她,没想到他今天还会出现在自己面前,眼里毫无厌恶之色,她的错愕可想而知。
“家明,你来看妈妈吗?”
他点头。
“乖。”何淑莹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笑得有些不知所以然。
易家明沉默地看着她。
“家明,最近有没有去上学?”想了好久仍旧找不到可沟通的话题,她终于想到了他的学业,于是立即开口打破沉默,即使这是她从前最少过问的问题。
易家明轻轻地点头,他清楚由于长久缺乏沟通,他和母亲之间实在无话可说,否则她不会找一个平时最不关心的事情来问自己。
他突然感到很难过,不知该责怪过去母亲太无责任感抑或自己太自闭。
大概看出了他的想法,何淑莹歉然的道:“家明,是妈不好。”
的确是她不好,不过面对此刻落魄的母亲,这句话他当然说不出口。“没什么,事情已经过去了。”
“家明,你会恨妈妈吗?”
易家明一愣,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在她被送入监狱之前,他曾经很明确自己是恨她的,因为她给他带来孤独和毫不关爱,他无法谅解她,只是当她入狱后,他亦同样想她。他怀念起三年前曾经有过的短暂和睦,只可惜那只是他的记忆,纵使他一直努力地想,也终是幻影。
易家明轻摇头,他突然感到自己已经长大了,没必要再去恨一个人。
这一切,皆是宿命。
“妈,我想你。”突然,他对她说了一句。
何淑莹掉下眼泪,一时间百感交集。
懊喜?该悲?现在的她,只能无限后悔当初为何在易任风走后对易家明不闻不问,毕竟这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只怪她太不懂得如何去珍惜所拥有的事物了。
“家明,是妈对不起你。”
易家明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对了,是谁带你来的?”突然,何淑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你想害死的那个女人。”
“苏子心?”她一阵错愕,“她去找你?”
易家明点头。
“为什么?”
“我不知道。”
何淑莹静了下来,她不知自己究竟是哪里做错了,只知易任风一再恶狠狠地警告她,而她也只不过想要回自己从前的幸福,这有什么错?
可是那个她一直憎恨甚至派人去杀害的女人,如今却为她做了一件任何人都不敢做的事,因为其他人都怕易任风会降罪,因此没人敢带儿子来看望她,甚至没人敢亲自来看她。
“家明,妈妈真的做错了吗?”
易家明没有回答,但那个样子已让她清楚了答案,也许她应该当面向苏子心道歉或道谢,但一向心高气傲如她,实在难以做出来。
许久,何淑莹对易家明说:“家明,妈妈累了,过几天再来看妈妈好吗?”
第九章
这一日,易任风亲自开车载着已出院一段时间的苏子心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下来。”车子在一栋古屋前停下,易任风替她解开安全带之后,一同下车。
他领着她走进屋里,里面有一位看似女巫的人坐在桌前,口里叨念着什么。
侍女巫睁开眼起身,易任风便朝她走过去,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红纸条递给她,女巫朝他点点头,示意易任风和苏子心坐到她对面,之后重新坐到原来的地方,闭起眼,嘴里念着一些他们听不懂的话。
苏子心心里已隐约猜到他带她来的目的,于是学着他一样静坐在女巫面前,耐心等待,约莫过了十几分钟,女巫口里碎碎的叨念声发生了变化,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传入他们的耳里。
“阿心。”
“妈?”隐约猜到了来人,她试探地问了句。
“对,是妈。”
苏子心看着眼前拥有母亲声音的女巫,不知该说些什么。
“阿心,你身体恢复了吗?”
“好了。”她答得有些别扭。
女巫把脸转向易任风对他说:“好好对待我女儿,我知道你也爱她。”
易任风点头,“你放心。”
“阿心,你不会再受苦了,跟了他你们都会幸福。”
待苏子心想再对她说些什么,女巫已睁开眼,恢复平常的脸色和声音对她说:“你母亲时间到了,该走了。”
“为什么那么快?”她问。
“每个灵魂的阳时都是有限的,如果你还有什么疑问,大可以问我。”
她无言,不知该如何向女巫表达自己内心的话。
“你母亲很爱你。”看出了她的心思,女巫已笃定她不敢问出的问题是什么。
苏子心狐疑地看着她,“我经常梦见母亲,但梦里的她每一次都在骂我。”
“她可曾向你预言过什么?”
苏子心点头,易任风和何淑莹都是母亲预言过的劫难。
“这是你母亲出现在你梦里的目的。在你生前,你是她身边唯一的亲人,但那时的她太任性也太放纵自己,只懂得顾及自己的快乐,直到她死前的某一段时间,曾想挽救你们母女的感情却无能为力。”
苏子心记得那一段时间。母亲长期的冷漠她后,突然有一段时间试图接近她,然而那时的她早已习惯了自闭和不语。
女巫继续说:“在死前的一段时间,她已患上轻微的忧郁症和神经质,死后一直为生前的行为而懊悔,所以想尽自己的力量去帮你。她经常找机会进入你梦里探望你的情况,但是由于生前你们并不习惯以融洽的方式相处,她学不会收敛自己的脾气,再加上你似乎每次都不愿见到她,在那种情况下,她的忧郁症和神经质很容易发作。”
“可是上一次她在梦里对我笑。”
“那是因为她看到你的幸福。她是你母亲,当然愿意看到这种情况。”
苏子心愣了一下,“我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