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君临纳闷地看着她,总觉得她今天怪怪的。“什么事?”
“你……今天要听惜月的安排,惜月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行吗?”
方君临双臂抱胸。“那妳想做什么?”
“我……我要玩一个游戏!”
“玩游戏?”方君临惊奇地笑了,“惜月,妳该不会是要我去玩什么跳竹马、捉蛐蛐的游戏吧?若是传出去,我方君临以后将如何统帅南七省万千豪杰?”
“哥!”方惜月跺跺脚,“谁让你玩什么跳竹马了?而且你都答应惜月了,现在却……”她小嘴扁了扁,一副要哭的样子。
“惜月!”方君临忙举手投降,“也罢,今天我就舍命陪君子,妳要玩什么都随妳!大不了被人说我返老还童。”
方惜月噗哧一笑,抚抚他的脸庞道:“哥哥才不老呢!”
如花的笑颜近在眼前,方君临的心因那盈盈的眼波而漏跳了两拍,他赶忙回过神,暗责自己失态,转身迈进逐月楼。“惜月,总该告诉我游戏名称吧!”
方惜月咬咬下唇,盯着他的背影,“我们玩……拜花堂!”
方君临身体明显地一僵,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转回头,脸上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妳说拜花堂,我有没有听错?”
方惜月也走进去,她笑得自在极了。“没错!就是拜花堂。”
方君临只觉自己的脑子好像不会转了,他咽了口唾沫后才道:“妳所说的拜花堂和我想的拜花堂是两回事吧?”
方惜月想了想,“我不知道有什么不同,哥哥,难道有两种拜花堂吗?”
方君临怔怔地看着她,然后伸出手模了模她的额头,“妳并没有发烧呀!为什么要说胡话?”
方惜月甩开他的手,“我没说胡话!是你想食言,对不对?想不到堂堂擎月院院主方君临竟会言而无信,明明答应听我的,现在却想反悔,你太让我失望了!”
“可是,我们……我是哥哥,妳是妹妹,我们拜花堂是不是太荒谬了?”
方惜月心里一痛,荒谬?是呀,这一切都太荒谬了!但反正已经这样了,何不荒谬到底?她呼了一口气后说道:“哥,反正你就要和蝶舞拜堂成亲了,今天就当演练一下,省得到时候你因为没有经验而慌乱无措。”
方君临苦笑,“这种事不需要经验的,另外我要告诉妳,其实我和蝶舞……”
没等他说完,一只柔软滑腻的小手已经捂在他的嘴上,方惜月微笑着,那笑带着几分心酸、几分凄凉,更多的是无法言喻的悲凉,却美得如此惊心动魄。“哥,你只告诉我,要不要和我玩这个游戏?”
方君临震动地看着她,不知为什么,心里竟也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他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方惜月眼中露出感激,牵着他的手走进内厅。
方君临又是一怔,里面红烛高举,一个大红喜字高贴中堂,红色的喜幛、红色的椅垫,所有的一切都透着洋洋喜气,这竟是早已布置好的。
方君临不明白,一个游戏而已,值得惜月如此费心吗?
方惜月却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红盖头,罩在自己头上,并站在方君临身边,说着:“哥,我们来拜堂!你照着我说的做就成了。”
方君临呆呆地点点头,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陪着惜月胡闹下去。
“一拜天地。”方惜月轻轻地说,并盈盈地跪了下去。
方君临无奈地随她跪地叩头,厅里安静极了。
“二拜高堂!”两人再一次下拜起立,都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方惜月终于颤抖地吐出最后一句话:“夫妻对拜。”
两人面对面,方君临只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已忘了该如何思考,就这样缓缓跪了下去。惜月的红盖头在他眼前晃着,晃得他心慌意乱,还带着些许他自己绝不敢承认的欣喜。
红巾下的方惜月却已经泪流满面,她终于和哥哥拜堂成亲了,即使这一切都只是个游戏,但对她来说已经足够。
最后一句却是方君临说的,他嘴角一弯,喊道:“送入洞房。”他上前抱起方惜月,踏着楼梯上到二楼,那里是方惜月的闺房。温柔地将她放在床上,他微笑着说:“娘子,我要揭盖头了!”反正游戏已经开始,何不玩真实一点。
红巾应声而起,于是,方惜月含泪而笑的娇颜出现在他眼前,那长长的睫毛衬着水一样的明眸,艳丽得惊人,也凄婉得惊人。
方君临看得痴了,喃喃地说:“惜月,妳真美!”
方惜月缓缓投进他的怀中,静静地靠着他,他们听着彼此的心跳,沉浸在这种似是而非的幸福中。
饼了好久,方君临才意识到他们这样子实在有点儿……岂有此理!明明是游戏,却越玩越投入。他连忙轻咳一声,打破这种暧昧的气氛,半开玩笑地说:“娘子,现在天还亮着,洞房似乎早了些。”
方惜月仰头看他,“那我们先喝交杯酒再洞房,好不好?”
方君临突然之间好像被呛到了,连咳了好几声才止住,张口结舌地问:“交杯酒……洞房……惜月……妳没开玩笑吧?我以为游戏到这里已经结束了。”
方惜月握住他的手,头低低地垂下,“你答应陪我一天的,反正小时候你常常抱着我同床而睡……现在也可以呀!扮,求你,只有今天,以后惜月再也不胡闹。”
方君临无声叹息,“惜月,妳已经十七岁了,不再是孩子,游戏也该有个限度,即使我没什么,但妳也要为自己想想呀!”
“今天这里不会有其他人,我们做什么别人也不会知道,况且,我只想依在你身边,安安静静地过一晚,这也不行吗?”
“惜月……”
“哥,你知道吗?就因为我们已经不是孩子,所以这种能随心所欲的日子再不会有了。哥,你就陪我把这最后一个游戏进行到底,好吗?”
方君临还能说什么,他无可奈何地点了点方惜月的眉心,“算我败给妳了!”
方惜月兴奋地站起身,即便等待她的将是无尽的悲哀,但她仍想把握住眼前的欢乐。将两个酒杯分别斟满酒,她将其中一个递给方君临,两人右臂交迭,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目光不期然地对在一起,两人立刻不自然地别过头去。
“哥,惜月弹琴给你听,好不好?”
于是,悠扬凄美的琴声响在这似真似幻的洞房中,像是在倾诉绵绵情意,剪不断,理还乱……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方惜月原本想用这首歌来劝慰自己,但她越唱越悲哀,泪一滴滴落在琴弦上。牛郎织女虽有银汉相隔,但他们每年七夕仍然可以相见,可她和哥哥呢?恐怕再见无期了……
方君临却越听越震惊,这首秦观的“鹊桥仙”分明是以牛郎织女之爱来暗指人间不被允许的男女私情,妹妹为什么会唱这首哀艳的情词?难道她有了爱人……他握住杯缘的手越来越紧,如果他推测是真,那么妹妹这几天的落落寡欢,还有今天这荒唐绝顶的游戏,就都有了理由……
但妹妹的爱人会是谁呢?似乎由于某种原因他们不能在一起,会是花轩然吗?方君临心里百味杂陈,本属于他的珍宝突然之间变成别人的,让他难受极了!他神色复杂地坐在那里,想问却不敢问……
房间陷入异常的沉寂,月亮却不知何时爬上了窗外的柳梢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