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杜扮小生才好看呢,朱唇玉面,就像是从画上走下来的人儿。”立即有人不满地纠正她的话。
“可是扮将军的小杜看起来好有男儿气概,我好喜欢。”说话的女子珠翠满头,衣着不俗,一看就知道家中非富即贵。
“扮小生也不会让人觉得像女人啊,”立即有人反驳,“小杜无论扮什么都很好看!”
这话立即引来台下一帮女子的点头默认,只是台上的杜幽篁并不曾注意到她们,他只是专注地继续唱下去:“叹归途遥遥,乡愁殷殷,别梦醒时瞋。愁肠百转,泪雨倾盆,离情何时泯?我意难舍难分,奈何只能、故作潇洒,冷眼对黄昏。雨后丁香巷,景色如故,笑语添新,足迹乱纷纷……”
一曲唱了,他径直转回后台,准备歇息片刻好唱下一场。
却有人看到他的时候便叫了起来:“小杜,你快来看,今年那人又送来了好多礼物!”
他抬眼看过去,虽然这数年来年年如此,但是仍然怔了一怔,才缓步走了过去。
只见后台堆满了箱盒礼盖,大的小的形状各异。伸手打开一个,里面放的却是四色干果;再打开一个,放的是扬州城景新楼的招牌菜“翡翠鸡”……
这一堆,却是吃的?
他微一皱眉,随即走向另外一堆,打开看去,却是数十匹精致布料,叠放得整整齐齐。
另有一个托盘,打开来看,却放了一叠银票,全压了华苑钱庄的印记。
“还有这个……”有人指了指一边最混乱的地方,“你看。”
他抬头看过去,更是大大吃了一惊。
因为那里居然系了一匹神骏异常的白马。
“白耳……”他整个人都有点发呆,低低吐出了两个字之后,慢慢走过去,伸手抚上那匹白马,马儿立即就着他的手扬鼻撒欢,就像是见到暌违已久的故人似的。
心里有种热热的情感在四处奔腾,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是她……
这一次,他绝对不会猜错,这数年来送礼物给他的人,一定是她!
众人看着他,再看看那堆礼物,再次开始窃窃私语。
却有一个声音突然插进来:“杜先生,不知道对我准备的礼物意下如何?”
乍然听到这声音,杜幽篁和其他人一样,火速回过头去,就看到后台出口处,一个青衫布衣的女子站在那里,看到他们回头的时候盈盈一笑。
不是很美,但是看着她的时候,总会让人想到一些很愉快的东西,她有很温暖柔和的笑容。
杜幽篁有些迟疑,“你准备的?”
“受人之托而已。”青衫布衣的女子含笑走近,“我是鲁道子。”
好好的女子,居然叫做鲁道子?!
杜幽篁却只疑惑了一下,突然“呀”的一声叫了起来:“你是鲁师父?”
“正是小女子。”她微笑。
杜幽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这样一个女子,居然会是鲁班后人,擅长手工的巧匠?!
鲁道子面对着他的视线却不躲不闪,只略略一笑,随即对他开口:“我还有一物相送。”
是什么?
杜幽篁下意识地朝她看去,只见她从袖中取出一物,便递到了他的面前。待他看清楚那是何物之时,他的手指不由微微一颤,声音仿佛突然低哑:“这是……”
“一别数载,杜先生难道不想见她?”鲁道子微笑,“银票白马均已备好,只是这木头美人怎及得上真人?”
原来她递过去的东西正是一个不超过尺长的木刻人像,青丝分明,蓝衫宛然,栩栩如生。
杜幽篁的手指颤抖得几乎抓不住那个木刻人像,心神激荡之下,几乎立时便想要骑着马冲出去,只是那念头也不过在心里打了个转而已,便已被强压了下来。
“在下还要唱戏,这些礼物……”他环视一眼,点头,“多谢姑娘费心。”
“你……不想见她?”鲁道子看他的眼神,却已不复刚才的炽烈,不由一叹。
他却只淡淡笑了一笑,而后转身。
瞬间,神色黯然。
鲁道子无奈之下,只得摇一摇头离开。
算是她多管闲事好了,只是这男人……怎么如此固执?
一切东西都为他准备妥当,他刚才看到那木像之后,明明眼神炽烈,怎么却不愿意去找她?
织锦啊织锦,我倒真不知道,你与这男人的瓜葛到底如何?要你这数年来费尽心思,却又不敢轻易靠近他一步?
上午的戏唱完,杜幽篁回到后台卸装,却有那爱慕他台上妆容的女子偷偷来到后台看他。
帘子被人微微拉起少许,一双双眼睛便凑到那稍稍一点儿缝隙处朝里张望。
里面却有人正在忙碌地搬着什么,众人看得一个个心下讶然。
“这是什么?”有人看着那一箱箱的东西好奇地询问身旁的人。
“不知道。”其他的人摇头。
却正好后台有人抬着东西招呼杜幽篁:“小杜,这些礼物年年都送来,当真是之前那个姑娘来贺你的生辰?”
杜幽篁却没做声,不过外面那些女子却顿时像炸开了锅似的小声私语起来。
“生辰?天啊,我们居然不知道哪天是小杜的生辰……难道便是今日?”有人吃惊地掩口低呼。
“似乎是吧。”其他女子也跟着低呼。
却有人脸红红地开口:“既然如此,我也想要送小杜礼物。”
“你要送什么?”其他人看一眼她的衣饰,顿时颇不以为然地开口问她。
“我……我还没有想好。”她便红着脸垂下了头去。
“我要送礼物给小杜的话,自然是越贵重越好,越珍贵才好。”说话的女子衣饰精贵,看着众人笑了一笑,很是自傲。
“我有一枚玉佩,说是前朝的遗物,价值不菲,既然是小杜的生辰,我自然是要送给他的。”另有女子不满她那模样,于是忙忙开口,同时冷哼了一声。
“小杜白日唱戏辛苦,晚上自然要好好休息,我有一只香炉,平日所焚之香,可是宫中女子才用得到的‘酣梦’,这样的香,自然是要送给小杜的。”说话的人看一眼众人,颇为自傲地抬起了下巴。
“我有……”又有人着急开口,却冷不防有人嗤笑了一声。
众人不满看过去,却见那发出嗤笑声的女子颇不屑地以团扇半遮面,再次开口:“庸俗,居然拿那种俗到极点的东西来陪衬小杜!”
这什么话,真是让人生气!
众女顿时一起瞪向她,她却悠闲无比地摇了摇团扇。
“那你要送什么?”有人终于不服气地开口问她。
“如果我要送的话,自然要送给小杜这世上最难得的东西。”她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随即勾起红唇,“知道这世上有一种叫做千色的胭脂吗?”
“你要送小杜胭脂?他要那个做什么?”
“什么叫做千色?”
“胭脂?”
“千色?”
……
众人吵吵嚷嚷,一起看向她,或吃惊或疑惑或不解。
“小杜是唱戏的,难道不用胭脂?”她以看白痴的目光看向她们,“更何况,千色如此难得,我送他难道不可以?”
“到底……千色是什么东西?”终于有人好奇地问她。
目光再次扫过众女,团扇也再次遮住半张面颊,“听人说,以雪山青莲蕊、南海无伤泪做出的胭脂便叫做‘千色’。这种胭脂,沉淀了世间最美的颜色,凡是知道它的女子,莫不想要拥有它。但是,却几乎从来没有人见过真正的千色。因为雪山青莲蕊,生在飞鸟难逾的雪山最高峰之巅,南海无伤泪,取自茫茫南海飘泊不定的孤岛之上,所以几乎从来没有人能够将它们二者在同一时间内找到,自然,也不曾做出那绝世无双的胭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