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好眼力呀。”有人丝毫不避讳地当着他的面向雷夕照竖起了拇指。
“比纪大人顾大人都好看得多……”有人则小声窃窃私语。
“将军,什么时候成亲啊?”更有人上来劈头就这么问。
沐流歌哑然,片刻后开口:“难道他们不能含蓄一点吗?”
雷夕照莞尔一笑,“没办法,国情如此。”
沐流歌无奈地叹息,“真是严重挫伤我的自尊心。”
“试着接受吧。”她一笑,握住他的手继续在街市上慢走。
沐流歌微微一笑,街道上传来的浓浓酒香就像他此刻的心情,有点醉。
如果可以忽略掉他心内此刻乱糟糟的想法的话就更好了。
无奈地叹口气,他抬起脸朝周围的人扫了一眼,就在那个瞬间,一张脸突然吸引了他的视线。
那是个长相很普通的男人,穿了一身很简单的黑色衣服,明明看起来就是个最普通不过的路人甲乙丙丁。
沐流歌看着那男人身上的黑衣,从喉咙中微微溢出一声叹息,昭秦帝手下的这些黑衣人,明明普通得像任何一个过路的甲乙丙丁,但是实际上,他们一点儿也不普通,个个都是心思细密功夫深不可测的高手。
就像现在,他身边的这个女子自以为凉肇已经防护得滴水不漏,哪知道他依然能和这些黑衣人密切联系呢?
他的脸上突然又恢复了几分冷然。
昭秦国,他也该回去了。
这里的一切回忆和经历,也终于到了该让他亲手葬送的时刻了。
昭秦国都汴桑城内。
皇宫,含元殿。
“说吧。”昭秦帝穆赤霄淡淡开口,“查到了什么?”
一个黑衣人单膝跪在他面前,低着头迅速向他报告他们所查到的消息,“新凉国明罗公主已经私自出宫将近半个月,虽然新凉国派了人出去寻找,但是未有结果,至于安诏国带来的那件衣服,根据尾随流歌公子的人禀报,这件衣服是属于凉肇国镇国将军雷夕照的,她曾经在安平镇向公子求过婚,要求公子嫁给他,后来雷夕照重回安诏后悄悄把公子带走了,因为我们派出去的人知道皇上吩咐公子要他查探凉肇国金矿的事,就没有出手阻拦。”
“求婚?”穆赤霄淡淡地扬起了眉毛,“雷夕照?”
“是,雷夕照,凉肇国女王雷晚词的亲妹,人称修武公主,为人强悍无比,十六岁接掌凉肇国帅印,至今已有四年。”黑衣人像背书一样把他查探到的事说给他面前的皇帝听。
“凉肇国……”穆赤霄微微沉吟了一下,唇角上扬的弧度愈发深刻起来,“安平君现在住在哪里?”
“凉肇国的将军府内。我们听到很多凉肇国的百姓说他们的将军要娶流歌公子,不过我们的人已经和公子联系过,公子说请皇上放心,他会尽快完成皇上交代的事赶回来。”黑衣人依旧面无表情地向他禀告。
昭秦帝转过身去,“也好,对了,你们继续去打探新凉国明罗公主的去向。”
“是。”黑衣人领旨而去,顿时消失在空荡有大殿之内。
昭秦帝看着前方悬挂在壁上的地图,目光不自觉地逐渐向北方偏北处移去,虽然地图上并没有标志出来,但是他依旧在脑海中幻想出那片苦寒之地上,有国……名为凉肇。
流歌,没想到你也会和那个国家牵扯上关系。
他的手不自觉地抚向自己的衣袖,黄色的袍服上传来轻微的粗糙感,仔细看的话才会发现上面绣着一朵有着傲然之姿的黄色花朵。
一抹从未在人前流露过的温柔顿时流泻过他的唇角。
第八章剑器近(1)
“你要回昭秦国?”雷夕照惊讶地叫了起来。
“嗯。”他点点头。
“这么快?”雷夕照满脸失望,心里的不安感水波一样层层叠叠地在荡来荡去。
“我快点回去请昭秦帝准许我的婚事不是更好,不然……你和我一起回去?”他笑了一笑。
“现在我怎么走得开?大家都在为金矿的事做准备,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走。”雷夕照面有难色,她很想立即点头答应,但是她有她的责任,她必须牢牢守住凉肇。
“你不想和我一起走吗?我们可以一起去说服昭秦帝答应我们的婚事。”他的脸上带着三分不舍,一副担忧无奈的模样,嘴角却扬起了诡异的弧度。
此刻的他,终于是选择了继续做昭秦的安平君。
如果他可以把她支走的话,那么昭秦帝如果当真在打这座金矿主意,一旦动起武来,没有她在的话,他们费的力气应该会少许多吧。
如果她不在,他是不是会比较……心安理得?
“我很想和你一起走,可是我现在真的走不开……”她仰脸看着他,希望得到他的谅解。
“夕照……”他的神色更加忧郁不舍,“我已经决定明天就要走了,你真的让我一个人回去吗?”
“明天?”雷夕照愕然,“怎么这么快?”
“我出来也很久了,当初和皇上说是散心,现在已经过了约定的时间了。”他无奈,将那生命突然圆满的温柔祥和和即将残缺的痛苦神情表现的十足。
“可是……”雷夕照咬着唇看着他,目光中满是苦恼。
太突然了,他根本没给她考虑周详的时间,眼下还不知道金矿的事究竟泄露出去多少,如果跟他这样一走,更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趁机动手,如果被廖昌知道,他一定会搅得凉肇不得安生……
“和我一起走好不好?”他继续软语求她,“你说过你永远都会陪着我的。”
她思量来思量去,勉强对他一笑,“你先回昭秦国去,我在这边……做好准备之后,立即去找你。”
“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回去?”他微微皱起眉心。
“就这一回,再没有下一次,好吗?”她抬起头看着他紧抿的唇。
“忙好这边的事,真的会来找我?”他挑眉看她。
“你不信我?”她对他展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双手忙碌地将腰间的绣囊系在他身上。
“我信。”他点点头,抚着那个绣囊上精制的刺绣手艺,却微微蹙起了眉,看来,他们还是需要多费手脚了。
心里有些愧疚,被那样全然信赖相信着,他居然不自在起来。
可是,在他心里,有些东西应该……要比这样的信赖更加重要吧。
可是,是那样的吗?
他突然有些不确定起来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么在这里的一切经历,他该拿什么心态去面对?
也许要亲手葬送的,不仅仅是这一段日子的回忆和经历,还包括……曾经心动的自己。
终于……还是送走了他……
只是才离开一天而已,为什么会那么想念他呢?
手下抚着地图,她的心思却已经全跑到昭秦国去了,从他走后她似乎很难集中心神,上一刻还想着要怎么防范外敌,下一个瞬间,她就会不经意地让一道颀白的身影占据自己的脑海,像一种甜蜜的负担,想到时会笑,因为暂时的离别又觉得苦。
她不仅仅是一个爱上他的女人,她还是凉肇国的大将军,怎么可以这么不务正业,总是在惦念着那个人呢?
虽然她好想立即去找他,可是她现在不能离开凉肇,她放心不下。
她害怕因为自己的疏忽给凉肇带来任何损失,虽然她也同样担心他。
她怕见到一个依旧寂寞的他,怕他回到昭秦他又变回了从前的那个他。
应该不会的,他说过他不想再做从前的那个他了。
看着挂在她正前方墙上的绿色玉笛,雷夕照忍不住咬住了自己的唇,每次看到这个被他遗落在将军府的笛子,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怪怪的,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