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当年他并没有因为母亲的原因而受到威胁,不得不做出一些不利于昭秦帝的事情,那么他现在的日子会不会好过一点儿?会不会就不用像现在这样,永远抱着一颗戒备之心待人?
当年他也曾意气风发过,但是那个十三岁的少年却早已经被他亲手埋葬在无情的宫殿之中……
雷夕照却突然正视着他,“不要再想以前的事了好不好?你嫁给我,然后永远留在凉肇国,这样你就不会再经历以前那样的事,这里也没有人会在乎你的出身,好不好?我会保护你,即便出了再大的事情我也帮你担待着。”
“可以吗?”他垂下眼睫,看着她的手指。
“当然可以!”她和他的额头相抵,低低地开口,“因为你遇见的是我!”
“我遇见的是你。”沐流歌被她的眼神吸引,只能怔怔地重复着她说的话,“我遇见的是你……”
“对,因为你遇到的是我,是凉肇国的镇国将军雷夕照,而你,将来一定会成为我的夫君,所以我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有伤到你的机会。”她言语铿然,斩钉截铁般坚定。
沐流歌看着她眉间断然的神情,不再微笑而严肃认真起来的脸,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清晰入耳,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暖暖地在他心底如春潮般汹涌来回。
是呵,他遇到的……怎么会是她呢?
他微微一笑,缓缓抬高她的手在她的手心里轻轻落下一吻,“你说到,就要做到。”
“嗯。”她郑重点头向他保证。
两个人的视线胶合在一起,一种似有若无的情愫冲击着他们,沐流歌忍不住倾身向她,看着她灵动的眉目,嫣红的唇……心跳得好快,为什么他此刻只想更加靠近面前的这个女人呢?为什么这一刻心里会满满的全是她呢?为什么这一刻居然让他觉得这个女人的神情实在是让人心动呢?
从来都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即使是一句也没有,但是她这样对他说了,原来,甜言蜜语居然是这样令人上瘾的毒药。
他……
要做什么……
雷夕照只觉得一颗心怦怦跳得好快,看着他渐渐逼近的脸,逐渐接近却逐渐模糊的笑容,只觉得整个人似乎都要沉溺在他蛊惑的眼神中。
但是就在此时,一串潮水般的欢呼歌唱声却突然惊醒了他们,沐流歌和雷夕照火速分开,脸红红地各自看着另外一边,片刻之后,沐流歌稍微恢复了正常开口问她:“出了什么事?”
“什么事?这个……那个……”雷夕照茫然了片刻之后突然回魂,听着那一阵欢呼声禁不住脸上泛起兴奋的笑容,“天!一定是他们成功了!”
“什么成功了?”沐流歌被她这没头没尾的话说得大惑不解。
“金矿,”她很得意地告诉他,“凉肇国找到了自己的金矿,从此就不用担心国内的经济来源了。”
金矿?
乍然听到这个消息的沐流歌,眼中神色蓦然变得深沉起来,“金矿?”
丙然。
“对啊,为了开采这个金矿,我们已经耗费了一年多的时间了,刚才那阵欢呼声,只怕是他们终于挖开了金矿的入口,”她旋身而起,顺手拉起他,“快,我们也过去看看。”
“好。”他立即起身,随着她急忙朝另外一处山坡奔去,眼睛里突然出现了消失好久的那种深沉难懂的光彩。
以前的那个安平君……似乎在他不自觉的情况下,要觉醒了……
雷夕照带着沐流歌来到另一处山坡,山脚下有条河流缓慢而平静地流淌着,看起来一派宁静和谐。
他们远远站在河边,看着远处刚被挖开的矿洞附近,一群男人女人挤在那里,依旧处在极度的欢喜和兴奋之中,震天似的口号和歌声数不清地在这山上四处回旋。
“自凉肇建国这近五十多年的时间里,根本就没有人想到凉肇国内会有金矿,我们平时的经济收入完全靠药材和成酒来换,若不是有人从这千叶河中淘出了金,我们也不会费了这么多时间和心血来找这座矿山,如今大功高成,凉肇再也不用担心财政上的问题了。”雷夕照笑得甚是开心,看着远处那一群载歌载舞的人。
沐流歌若有所思地看着那群喧闹的人,“如此一来,凉肇的财力可就大大地雄厚了起来。”
“这样不是很好吗?这样你嫁给我就不用怕我养不起你了。”雷夕照微微一笑,神色娇俏无比,随即看着那金矿的方向又皱起了眉毛。
“怎么了?”沐流歌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我想你也听说过新羌国的灭国教训吧,一百多年前,新羌王族只因为一个莫虚有的宝藏就亡了国,而凉肇如今却有一座货真价实的金矿在这里,我们同邻国赤攸打了那么多年仗,完全是因为赤攸国想侵吞凉肇的原因,如今若他们知道凉肇后山有金矿的事,只怕他们绝对不会放过眼前这么巨大的一笔飞来财富,更何况,这座矿山的发掘,我想不仅仅是赤攸国,因而闻讯赶来想分羹一杯的国家会越来越多。只怕最近有许多事要忙了,原来我们估计起码还要再等三个月才能完工,没想到提前了这么久,我得赶紧做好部署才是。”雷夕照越想眉头就皱得越紧。
的确如此。
凉肇国的西边是赤攸国,西南则是扶朗国,它是被赤攸、扶朗两国环绕包围的一个小柄,如果这两国联手,即使凉肇国再民风剽悍,为了获取生活必需用品,势必要突破这两国的包围才能不会被困死在这里。何况正如她所说,只怕要来分羹一杯的国家只会越来越多,若是其他大国也对这座金矿有兴趣的话,只怕将来的麻烦会更大。
“你要怎么做?”沐流歌问她。
雷夕照迅速在心里想好构思同防护措施,对他傲然一笑,“凉肇国从不染指别人的国土、侵犯别人的利益,但凉肇寸土,却从不容他人践踏,凉肇的财富,不容他人掠夺,凡犯凉肇者,都是我凉肇的举国之敌,凉肇人必持刀而战,不死不休!”沐流歌看着她眉间那一抹傲然,怔了一下后便不受控制地俯去,无法说出口的情意,顿时消失在她的唇边。
雷夕照一瞬间几乎就要屏住了呼吸。
他的眼睛近在咫尺,他的睫毛好长,他的呼吸好近,他的唇好暖,他吻了她……
沐流歌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感觉到她的眼睫如翩跹不安的蝶一样在他手心中颤动。
为什么会吻她?
他心下一阵茫然。
明明刚才在知道金矿的事属实后,他已经预备把自己变回以前那个安平君了,冷酷而自私,可是为什么,他现在,要吻她?
吻这个女人?
虽然很好奇她对他的坚定执着到底能坚持多久,到底能坚持到什么地步,但是既然他已经完成了皇上要他做的事,似乎再没有逗着她玩的必要了。
是的……他此行,完全是为了昭秦帝的命令,他要他去查探一下凉肇金矿的事是否属实。
但是,他不是和凉肇国如今的女王曾有过白首之约吗?
为什么现在要他来凉肇查探什么金矿的事情?
难道他做了帝王,在逐渐涨大的权力中便真的抽不开身了吗?
还好雷晚词并不曾问他关于他的事情,不然……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可是为什么要吻她?
这个吻,应该根本就不代表什么吧。
可是为什么身体仿佛有自己的意志似的,情不自禁地拥紧怀里的这个人呢?
虽然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过他,唯一的一个就是她,可是他那出戏已经唱完,他也就该选择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