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亦非整天哭丧着一张脸,老是叫着姨,后来渐渐恢复了孩子的本性,又乖乖地上下私塾,并且和其他的孩子玩耍。
范心或即使在过了二日后,还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人看了很担心。
端木溯词始终陪在她身侧,也注意着她的反应。
石雁笙下葬的那日,她嚎啕大哭了一场,抱着他哭得昏天暗地,彷佛世间的一切都已离她而去,她甚至忘记了管范亦非。
端叔在一旁照顾范亦非。
哭完了,她就开始沉默,不说一句话,总是呆呆地望着前方,并且什么都不做,连去私塾接范亦非也忘记了。
他从来没照顾过人,也不知该如何照顾,只能陪着她、看着她。
她不说话他就不开口,她茫然走路他就跟在旁边。
这样过了两日,本以为她会好一些,情况却好不了多少。
可以说,在这两日里,她让他很担心。
夜晚时分,端木溯词走近前庭,瞧见范心或正一个人呆呆地望着天空,便朝她走了过去。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回客栈了,他连续几晚都睡在大厅里,端叔则陪着范亦非睡。
“范心或。”他轻轻叫了声,本没有希望会得到回应,却见到她回头望了他一眼,他不禁一呆。
“端木,是你啊……”范心或叹息地道。
端木溯词心中感到高兴,应了声,走到她身旁,“妳在看什么?”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天上星星满布,灿灿发亮,煞是美丽。
范心或伸手指了指天空,“星星。”
端木溯词看着她,“星星很漂亮。”
“嗯……”范心或答了声,并不若前两天的闷不吭声,这让端木溯词放松了不少,但也不敢大意。
他静静地陪着她。
“端木,你说,上头是否有一颗是雁笙?”她忽然问。
“什么,星星吗?”
“嗯。”
端木溯词想了想,“应该有吧。”他对星星不是很了解,是否有什么传说呢?
“我希望有,那么我就可以每天都看到她了。”她感伤地说。
“是吗?”端木溯词素来不信这种说法,但他不忍这么跟她说。侧眼瞧去,他发现她的脸庞瘦了不少。
“亦非睡了吗?”她突然问。
端木溯词顿了顿,才道:“端叔在哄他睡。”
“哦……”范心或回过身,慢慢朝大厅走去。
端木溯词不发一语地跟在她身后。
她今晚有些反常,是恢复了精神,还是怪异的表现呢?
“这几天,我把他吓坏了吧?”她问。
“吓坏倒未必,不过妳好像忘记有他这个人了。”端木溯词平静地说。
范心或叹息地说:“是啊,我把他忘记了,雁笙甚至还要我好好照顾他呢。”
端木溯词见她如此,一颗心又提高了。
范心或瞄了他一眼,浅笑道:“我没关系,你不必担心……唉,尽避我还是很想念雁笙,不过,时间一过,什么事都会变的……”
“想念她是可以,但也要照顾好自己。”端木溯词淡然道。
“是啊……”范心或一笑,“谢谢你照顾亦非。”她坐在椅子上。
端木溯词坐到她旁边,盯着她说:“照顾亦非是端叔的责任,我只负责照顾妳。”
范心或微怔,“我?我很难照顾吧?”她自嘲地笑了笑,又说:“让你们这么担心,真是不好意思。”
端木溯词没有应声,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怎么了?”
端木溯词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吞下去。
看她现在的样子,他不能说她已经完全恢复正常,至少,她还是有些不像平日的范心或。
“我真的让你很为难吗?”
“为难?不、不是。”端木溯词反对她这么说,“我只希望,妳能够打起精神来,毕竟日子还是要过下去,还是要朝前看。妳知道我不会安慰人,只是实话实说。”
范心或低头,咬了咬唇,“我知道……我一时有些放不开罢了……我跟你说过我跟雁笙的故事吗?”
“没有,妳现在可以说。”让她发泄一下应该是好事。
“其实也没有什么故事,只是两个人互相认识了,然后住在一起,过了几年,遇到亦非,三个人开心又艰难地生活在一块儿罢了。我甚至不知道雁笙为什么会生病,也不知道她到底遭遇到过什么事,更加不知道她那天去见的男人到底是什么人!”她的眼睛失焦。
“男人?”
范心或点头,“我们去溪边抓鱼那天,她和一个男人出去,回来后就变成那样了。”那个人至今都没出现过,他究竟是谁?
“妳想要追究?”
“不是,我只是想知道,他是否也喜欢雁笙而已。”
“知道又如何?”他知道那个男人是好事的端叔。
范心或抬头,“这样,雁笙不是更高兴吗?”
端木溯词摇头,“喜欢与否,对她来说也许并不是那么重要,她需要的是妳跟范亦非,妳该知道她一直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的;或者那个人只是她萍水相逢的朋友,也或者是老朋友,更或者只是普通的亲戚罢了,妳别那么在意。”
“这个……自然有可能……”
“所以,妳不必去追究,我相信她和那人之间,自然有他们的了断。”
“如果是这样,倒是好的……”范心或突然哀伤地说:“可是,为什么雁笙什么都没跟我说?”
“她只是不想让妳担心。”端木溯词这么猜想着。
“是吗?”范心或抬起眼。
端木溯词吓了一跳,“妳呀──”瞧她又哭了,他赶紧递上手绢。
“谢谢。”她接过。
“这已经不知道第几条了。”他叹息的说。
“你一点都不伤心吗?”范心或小声抽泣了下。
“没妳多……我只希望,妳能够开开心心的。”他望着她。
范心或讶然张口:“你……”
端木溯词立刻转移话题,“心或,妳今后有什么打算?”
“今后?”她想了想,“我没想过。”
“妳该想想的。”端木溯词提醒道,“妳知道,如今只剩下妳跟范亦非两个人相依为命了。”
“我知道。”
“妳想要一个人照顾他?”端木溯词试探地说。
他决定了,他要带她走,远离这个会让她想起石雁笙的地方;况且石雁笙已将她交给了他。
范心或疑惑地抬起头,望着他,“你……”他这什么意思?
“妳愿不愿意跟我走?”他盯着她的眼睛直接问。
范心或呆愣住,几乎无法动弹。
他怎么、怎么这么直接?直接说要她跟他走?
“你,你是什么意思?”她颤抖着声音问。
“我说得还不够明白?”端木溯词叹气一声,才道:“范心或,我在问妳,妳愿不愿意跟我走,到我的家乡去,到我家去?”他以真挚的目光灼灼地望着她。
“我……”她该怎么回答?说愿意吗?还是不愿意?
“妳不愿意?”端木溯词自动猜测她沉默的意思,脸上泛着冷光。
范心或一震,“我、我……”说愿意?她又怎能离开这个地方?又怎么能抛下范亦非?何况,她要以怎样的身分待在他身边?说不愿意?那么,他就要走了,不再出现在她面前?想到这个可能性,她心中就有股痛楚。
“妳可以考虑。”端木溯词说。
范心或望着他,眸里是疑问重重。
“不过……”端木溯词深深望着她,“在那之前,我想跟妳说几句话。”
在她无助的时候,跟她说出自己的感情。如此做,是否有趁人之危的嫌疑?
“哦……”范心或喃喃自语,眸子直勾勾地看着他。
端木溯词启了启唇,却无法开口;过了一会儿,才在她茫然的眼神下,郑重地开口:“心或,这些话我只说一遍,妳要记住。”他走到她的身前,轻轻拉起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