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溯词奇怪地瞧了瞧他。
“端叔,你好。”石雁笙微笑,跨上亭子的台阶,“啊──”她一个脚步不稳,眼看就要跌倒。
“小心!”出声的是端叔,出手的是端木溯词。
“谢、谢谢!”石雁笙低声道谢,惊魂甫定。
“举手之劳。”端木溯词说着,扶着她的手臂,将她带到石桌旁坐下。
“啊,范姑娘,还有菜吗?我再来帮忙。”端叔惊讶地看到范心或端着菜站在厨房门口,急忙冲了过去。
“哦──好……”范心或愣了愣,才端起笑容,感激似地嚷道:“里面还有一盘哪,有些烫,端叔你要当心些……范亦非,你不要跟在我身边,小心烫到你……快去快去,去坐好!”
说着,她走到亭子里,笑瞇瞇地说:“嗯,今天很丰盛呢!”
端木溯词定定地望着她。
“你是不是想光吃不动手?”范心或喊道:“帮忙摆碗筷呀!”她瞄了端木溯词一眼。
他挑起眉,不发一语。
“来了、来了……”端叔端着菜冲了过来。
“伯伯,烫不烫?”范亦非没感觉到现场有什么不一样,连忙问。
“没事没事。”端叔将菜放好。
“好了。”范心或宣布,“范亦非坐好,不许没大没小的……”得到儿子一个鬼脸伺候。
“范姑娘,妳怎么坐这里?”端叔站了起来,移动到范心或右侧,让她与端木溯词之间空出个位子,他则挤在范亦非与石雁笙之间,满意地说:“好了,可以开动吗?我们饿坏了,小范少爷是不是?”
“你话说多了,自然饿得快!”端木溯词冷着脸瞪他。
“呵呵呵呵……”端叔傻笑几声。
“好了,快吃吧!”石雁笙将一切看在眼里,微笑着说,“端木公子,心或的手艺很好,你该多吃些。”
端木溯词沉默地动起筷子,伸向一盘菠菜豆腐。
“嗯?”范心或对上他的眼,心里嘀咕,干嘛跟她抢同一盘菜啊,真是的!她赶紧缩回筷子,朝白菜前进。
石雁笙瞄见端木溯词瞅了范心或一眼,微笑道:“范心或,妳在豆腐里又加了桂花?妳若是每一样菜都加,恐怕妳未来的夫婿会直接休了妳哪。”她有意无意地瞟了端木溯词一眼。
她做菜的手艺很高明,但唯一的缺点是能吃的东西里都加了桂花,茶也好、菜也好、粥也好、饭也好,什么都有。
“雁笙!”范心或瞪着她,“妳胡说些什么?”
“没什么,我随便说……咳咳……随便说说罢了。”石雁笙放下筷子,伸手掩口,发出几声轻咳。
“当心一点。”范心或拍她的背。
“姨,妳好不好?”范亦非关心地问。
“石姑娘?”端叔也问。
“没什么。”石雁笙轻笑,显得有些虚弱,“没什么,我……”她一阵晕眩,直要倒下去,好在端木溯词眼明手快地扶住她。
“雁笙!”范心或惊愕地瞧见她用来掩口的袖子上,有一小片红得刺目的鲜血。
端木溯词将石雁笙交给范心或,“先别担心,去叫大夫吧!”
“好。”范心或镇定地说,其实紧张得很。
卯时与辰时之间,范心或应该已经在粥摊了吧?
这么想着时,端木溯词已经朝粥摊走去。
“客倌,今天是来──”店主认得他的样子,所以招呼得有些奇怪。
端木溯词懒懒瞥他一眼,冷冷地道:“自然是来喝粥的。”
店主显然一愣,忙陪笑,“是是是……客倌还是来两碗?”
这位客人一对眼睛直朝铺子里头瞟,却一本正经地说来喝粥。
喝,他做生意这么多年,哪会看不出来呀!
“两碗。”端木溯词见店主笑得有些不正常,哼声道。
“好,您稍等。范心或,两碗!”他扬声道,听见里头的人应了声,才笑着弯腰退开。虽然范心或长得不出色,普通了点,不过她心肠好、性子好、手艺更好,有客人喜欢也是很正常的,不然他这里也不会有那么多熟客了。
这位客倌不也是这样的吗?
“是你啊!”范心或将粥搁在桌上,声音有些无精打采,样子有点憔悴。
“妳怎么了?”端木溯词问道。
范心或抿着唇,摇头。
“妳这副样子会把客人给吓跑。”端木溯词嘲弄中夹杂了些关心。
站在一旁的店主笑得更加诡异。
范心或愣了愣,有些茫然。
端木溯词接着问:“是不是有事?”
范心或张了张口,想说又不说,最后才缓缓地道:“我担心雁笙。”
“昨天大夫怎么说?”从她此刻的神情看来,恐怕石雁笙的情况不太好。
范心或摇头,黯然道:“很不好、很不好……”她吸了吸鼻子,手指划着桌缘,“大夫说,恐怕她……她……”终究说不出口。
端木溯词有些了解,也许药石罔效了。“她到底怎么回事?”
范心或抬起眼,惊讶地望着他,才道:“我不知道,我认识她时就这样了……她身体一直不好,我们又没钱看病。”本来她希望能够卖了宅子找个好的大夫医病,可是雁笙坚持不肯,说宅子是留给范亦非的。“后来就越来越严重了……”
所以,她不仅在粥摊帮忙,还串珠花,采药材,甚至还送货?“现在还来得及补救吗?”他蹙着眉。
“嗯……”她也不知道啊!
端木溯词沉默了下,从怀中取出两锭银子,推到她面前。
“这个……”她想拒绝。
“不必管我为什么帮妳,妳总不想她出事。”
她想了想,点点头,然后感激地朝他一笑。
范心或将银子收进怀里,心中无不感动。虽然她不了解他为什么忽然变好心了,但她始终认为他是个好心人,不是吗?他帮助雁笙,她很感激;可是,心底的某个角落里,却怅然若失。
“谢谢你。”范心或真心地说。
“嗯。”端木溯词应了声,态度满不在乎。
“如果雁笙当真出了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范心或忽然叹息。
“妳和范亦非两个人有没有什么打算?”
“打算?”范心或想了想,“从来都是三个人的,一直都是三个人……”
若是变成两个人,若是只有两个人……
端木溯词见她眼中含泪,住了口,不想勾起她更多的伤心便低首喝粥。
范心或看着远处好一会儿,才将目光收回,见到他满足喝粥的样子,心头稍微轻松了些。
“喝!”端木溯词忽然惊叫一声。
“怎么了?”范心或吓了一跳。
“妳还问怎么了?”端木溯词没好气地瞪她,“这是什么味道?妳煮粥的时候在做什么?”他很爱喝粥,非常爱喝,但不会没节操到连苦到家的粥都喝。
范心或愣了下,赶紧端起他另一碗没喝过的粥,喝了一口,皱起了眉,“哎呀,真难喝,我方才放了什么进去?”
“问妳呀!”
当时她在干什么?她惊叫一声,捂住嘴,难为情地望着他。
“喂,我不是故意的。”范心或嚷道,“我当时在想雁笙的事,所以不小心放了盐巴下去……”
端木溯词没好气地将碗推得老远,“妳自己解决掉,休想让我吃这种东西!”
她瞪起眼,“也不是太难喝啊。”干嘛一副嫌恶的表情?
“倒掉!”他直接开口。
“浪费!”范心或反驳。
“是谁把好好的粥变成废物?”端木溯词相当不客气。
“都说了不是故意的。”他怎么可以那样批评?
“不管是不是故意的,总之难喝!”端木溯词没好气地赶她,“赶紧再去煮,我饿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