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没有别的方法吗?”他的胸口沉甸甸的。
不一样啊,木烟萝怎么可以和其他的庸脂俗粉相提并论?
她是木烟萝啊!是一个不贪心、真正对他掏心的好女子啊!
他在用尽心力忙着算计她的时候,她却待之以诚,就在那浅浅一笑间慢慢的侵蚀了他的心,等到他回头来看时,才发现已经没有退路。
可是为了她,值得以自己一生的幸福换取吗?
“没有、没有!要不是我这些年游历甚广,连这一种方法都没有!”千影老人皱着脸,捧着肚子道:“我饿了,你自个儿在这伤脑筋吧,我要去找吃的了。”
“星魂,你带你师父去用膳。”
“可是庄主──”
“我没事,你让我自己静一静。”狄凤辰闭上眼睛,再也不管别人的动静。
难怪上次木烟萝用咒杀了万虬山之后会大病一场,此时病还没好全,又用咒去救自己,结果又昏倒;这么看来,千影老人说的话应该是真的。
那么,他又做了什么?他在无形中浪费了她多少的生命?
这一切,都是他自以为是造成的。原以为自己不会动情,动了情又自信可以一边利用她、一边爱她,这样的他何其残酷!
他睁开眼,走到床边看着她睡梦中依然不安的脸;这个女子是第一个肯真心待他的人,她肯定没有想到她的真心是他设计来谋害她生命的元凶。
自己的心冰冷了那么久,为什么现在要让它重新体会到温暖?为什么在得知她只剩下十年寿命的今日才醒悟她是如此重要?
“我该拿妳怎么办呢?”他轻轻的问她,她却沉睡着,把难题丢给他来解。
他若要解咒,她便会死;他若只要她,两个人都活,他得到自己渴望的,失去的是名利和健康,必须承受一辈子的折磨;若什么都想要,怕是最后什么都得不到吧?
他要她,他不想她死。
“那就这样吧!”他下了决定,露出释然的微笑,“原来妳才是最后的赢家。”
他输了,输去自己的心,把自己从心里第一的位置上让给木烟萝成为新的主人。
他情愿不要解咒了,只要她守着他就好!
宝名利禄、威望武功、琼花山庄,本就不是他要的,如果因为情咒而失去,也没什么好可惜的。
即使后半辈子都困病不堪也变得不是那么难以忍受,因为他忽然觉得没有了她的世界,将会好冰冷、好孤寂。
“没关系。”他微笑着抚模她的脸,第一次不带心机的开怀一笑,“只要妳在我身边就好,我知道妳一定会保护我的是不是?就像妳以前那样!”
“我以前一直在欺负妳,妳可知道?妳呢?妳是为何留在我身边照顾我、为我舍生忘死?”是为了愧疚的心吗?“没关系,我会让妳爱我的,让妳因为我而留在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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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泄露了自己的身分,想来狄凤辰恨死她了吧?她不能再留在他的身边,因为她没有勇气承受他的恨,那会杀了她!
她不是要走吗?为什么两脚拼命向前迈步,却不能移动分毫呢?咦?这是什么地方,竟然如此的眼熟?难道她在梦里吗?
没错,这是她的梦……
梦里,她又回到那间破庙里,没人膜拜的神祇上堆了厚厚的灰尘,却是她好不容易找到的栖息地。
她独自蜷缩在神案下,瞪着从破瓦处漏下来的皎洁月光,用那微弱的光亮来驱除内心的恐惧。
远处依稀传来喧哗声,她知道那是人们在放江灯了。
今天是中元节;别人的节日,她一年中最难熬的日子。
这时候,关不起来的破庙门口多了一道长长的人影,只随意瞥了一眼,她就垂下头去环着自己,把自己隔绝在独自的天地,心里却一直戒备着。
“妳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怎么不去看江灯?”那个人走近她,好奇的问,听声音只是一个大她三、四岁的孩子。
她不理。
“妳叫什么名字?是小乞儿吗?为什么在这里?妳为什么不说话?妳是不是饿得没力气了?我把我的馒头给妳吃。”
看着一只伸过来的手掌上白白的馒头,她不客气的抢过来大嚼。
“妳的家人呢?”
她大口吞着馒头,尖锐的目光一直盯着他,还没看清他的脸,他就急急忙忙的掩住自己的脸部,“别看、别看!我会吓着妳的,我长得很丑。”
她的心情竟然平和下来,对方和她一样有缺陷反而令她稍稍放松了戒备。
“你的……”她一说话,声音变得又尖又细,“你的家人也嫌弃你吗?”
“唉,那也是没法子的事,谁教我有一个受人疼爱的大哥,人人都喜欢他,让我不服都不行!妳要是见了他,也一样会喜欢他,可是我跟他失散了,不过遇见妳也是缘分是不?”
“你不怨恨你大哥?”像她就恨死了怕她如妖怪的哥哥、姐姐。
“我……我只希望他别老是叫我丑八怪,让我当他的马骑,还用鞭子抽我就可以了……我可不可以要求妳一件事?妳莫要看我的脸好不好?”
“不小心瞥见也不行?”
“呃……那没有关系。”他彷佛很不情愿的妥协。
他忽然站起身来,看到他一动,她马上叫道:“你干什么?”
“没事,我只不过想找些水来给妳喝,妳吃了整个大馒头,一定口渴了吧?妳不用怕,我坐回去就是。”
忽然,月光消失了,从庙门口刮进来幽幽的夜风。
“月亮呢?月亮呢?”无边的恐惧铺天盖地的袭来,她忍不住尖叫:“什么风?从哪里刮来的风?那是什么?救命啊!”
她一头栽进他瘦弱的怀里,贴着他瘦骨嶙峋的身体发抖,“好多鬼来找我了!他们要捉我,他们要害我!不要,我不跟你们走,我不去!你们走开!”
“什么?什么?”他被她感染了,慌张得四处乱瞅,然而四下静悄悄的,月光一会儿就重新冒出来,依然静谧的让人安心。
可是她在他的怀里剧烈的发抖,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几乎快勒死他。
“没事了,月亮出来了,妳看!”
她刚一探出头,立即大叫一声,重新埋进他的怀里,恨不得钻进他的身体里。
“滚开!不要来找我,滚开!宾开!”黑暗里一双弯弯的蓝眼睛正在对她笑。
“滚!都给我滚!”他有样学样的大叫,声音充满了威严,捍卫性的搂住她小小的身子,虽然他什么也没瞧见。
又过了半晌,她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
“没事了,没事了!”他轻轻的拍她的肩膀安慰。
“我可不可以不离开你?”她焦急的揪紧他的衣服。
“妳跟我来!”他拽起她的小手,刻意走在她身前,拉着她向庙门口走去。
外面杂草丛生,他拔了一些长草,研究半天,不知用什么标准挑出来几根,然后背对着她编了起来。
她好奇的向前伸着脖子,却只能看见他的后半边脸;她努力回想他刚进庙里时的样子,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
“好了,妳看。”他打断了她的懊恼,献宝似的递给她一只草编蚱蜢。
“蚱蜢!我认得,是蚱蜢!”她惊喜的拿起那绿油油的蚱蜢,看着它维妙维肖的长须及大肚子,然后放在鼻子前,还闻到好闻的青草味。
他忽然雀跃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点红色黏糊糊的东西,用指尖蘸一点往蚱蜢的额头上一抹,蚱蜢立即有了一个朱砂痣。
“现在它就是妳一个人的蚱蜢了,今后妳就不用害怕了,蚱蜢会保护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