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何时堕入过去的恶梦,她也不知道,恍惚中似乎听见远方代表天亮的鸡鸣,鼻子间闻到的却是地鬼门潮湿的空气……
透过朦胧的白纱布帘,她看到那个穿着一身火红的黑沁雪,正瞇着丹凤眼努力看向布帘后面。
“我花了上万两金子才来到这里,你好歹也让我见一面。”黑沁雪傲气逼人,一点儿也不在乎身处江湖传言神秘诡异的地鬼门内。
阿牛厉声道:“木妖岂是妳想见就能见的?”
“我只是很好奇,并且想确定你是否真能帮我完成心愿。”黑沁雪大方的转身坐入舒适的椅子中,从怀里掏出一袋蜜饯来吃,边吃边问:“你果然如传言般可以不凭借任何东西就给人下咒?是天生的吗?还是地鬼门用来唬人的?”
“信不信由妳!”阿牛道。
木烟萝只是端坐在白帘后,脸上戴着让人看不出表情的人皮面具,此时的她不是她自己,是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鸟,空有一双可以伤害别人的利爪,却被人控制着,无喜无悲,看不到希望,每天如行尸走肉般活着。
地鬼门门主的一句话,她就要去伤害任何人,即使那些人她从未见过。
“不信的话,我就不会来了,我可是打听了好久,透过很多人打点才找到这里来,既然来了,就不会放弃。”
“妳要给谁下咒,有什么要求妳就说吧!”
黑沁雪爱恨交织的道:“就是一个让我爱得很深,得不到却怎么也恨不起来的臭男人!越是得不到,我就越是要得到,我要让他心甘情愿的爱我一辈子!”
“心甘情愿?那妳不该到这里来。”
阿牛嘲讽的大笑。
“我做不到,鼎鼎大名的木妖应该可以,我听说有一种咒术叫作情咒──”
阿牛一顿,看着木烟萝执起笔,依照她在面前的白纸上写下的字念着:“妳是说给对方下咒,让他见不到妳时病痛交加,见妳一面就病情好转,只有爱上妳才能解咒的情咒?”
“果然有这种咒术!我的金子看来没有白花。”
“这种咒术属于最高级的咒术,给对方的折磨很大,动辄有性命之忧,而且永远无法可解,连我也解不开,妳真的要用在那个人身上吗?”阿牛又念着。
“连你也不能解?”她有一瞬间的犹豫,然后道:“赌了!只要他肯乖乖的爱上我不就没事了?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他爱上我,不计任何代价!”
“他会受很大的痛苦。”阿牛照着念。
“我顾不了这么多!谁教他不肯爱上我,见了我爱理不理,正眼也不看我一眼。”
“妳甘心让他受折磨?”阿牛没看木烟萝的指示,自顾自的讽刺道:“妳真的爱那个男人吗?”
“你不用管!”她冷下脸来,拿出一宫之主的架式,“你不必知道那个人是谁,你只要告诉我,我的金子你是想要还是不想要?”
“妳的身子受得住吗?”阿牛低声对木烟萝道。
木烟萝毫不犹豫的点头。
江湖中人都知道地鬼门的煞星能用咒术害人,是全江湖的一大威胁,只要银两够就可以请木妖对指定的人施咒术,却不知每次施用咒术的代价是她的生命;每施一次咒,她的生命力就减少一些,会大病一场。施的咒术越高级、难度越大,她的生命流失得也越快。
而她早就不在乎,只想早日归去。
阿牛道:“妳只要报上他的生辰八字即可。”
“在这里。”黑沁雪把一张白纸条放到桌上,“这样就可以施咒了吗?”
“木妖的能耐,不容妳怀疑。”
“好,我就信你一次!临走之前,让我看看你的真面目吧,看在我的金子的份上。”
“我……”
阿牛拒绝的话还没说完,木烟萝就拉拉他的衣袖,点了点头。
“好吧。”
阿牛虽然迷惑不解,还是上前把布帘拉起。
“木妖果然是木妖。”
她细细的看着面前青白诡异的丑脸,受不了的皱眉。这种脸实在没有记住的必要,她看久了只会心里发毛。
“本宫主要走了,记住你答应的事情。万一有个闪失,我不管你是什么妖,总之连同地鬼门都会被我灭了!”临走时,她撂下狠话。
门关上,剩下的只有静坐的木烟萝和脸上丑陋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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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睡着了吗?”狄听风不解的望了一眼趴在床沿的木烟萝,绕过她小心翼翼的把刚醒的狄凤辰扶了起来。
狄凤辰虚弱的喘气,克服了刚起身的晕眩,向木烟萝瞧去。
她闭着眼,呼吸均匀,只不过那长长的睫毛下,一滴滴的眼泪静静的落下。
“嗯,她在作梦。”狄凤辰只看一眼就下了结论,不愿深思内心深处被她的眼泪融化了什么。
“让她睡在这里没关系吗?”狄听风端上千年参茶。
狄凤辰摇头拒绝,露出厌恶的神色,“我讨厌那股味道,你给我拿远一点。”
“可是爷你的身子……”
“黑沁雪带来的冰菡萏叶为什么不用?”
“我以为爷不会要。”
狄听风跟了狄凤辰十几年,还是模不透他的心思,那冰菡萏叶既是仇人之物,他早就叫小娇儿拿去扔了。
“不用岂不浪费?冰菡萏叶生在冰雪严寒之地,还必须是不结冰的湖水,一百年也不见得有这种机会得到,除了我,也只有黑曜宫和『他』才有本事弄到,我用黑沁雪给的补品养精蓄锐以便对付她自己,岂不更妙?”
“黑沁雪有那么笨吗?”
狄凤辰淡淡一笑,“女人和男人不同,人们永远也猜不透女人。”
狄听风看着他莫测高深的脸,倒认为他爷这般的男人比女人还难了解。待会儿得乘机出去,赶紧找小娇儿把冰菡萏叶找回来,希望不是丢进水井里才好!
“小风儿,咱们山庄的戒备到底如何?”
狄听风连忙答道:“若非爷事先吩咐放黑沁雪进来,她主仆三人一进入即会被射杀,属下暗中数了数,若不是按爷的吩咐,她们一路上足以死上四十九次。”
狄凤辰微笑,很满意的喝茶,“那么今后不要让她们再有机会进来,我其实很讨厌她们。”
狄听风喃喃的道:“就是因为爷这次有意放过她们,小娇儿怨属下保护不力,害爷病痛复发,到现在还给属下白眼看。”
“是吗?小娇儿就是贴心。”狄凤辰笑瞇了眼,柔声的向狄听风道:“这次委屈你了,你没被黑沁雪打伤吧?”
“还好,倒是爷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放她们进来……”
“吓吓她啊!”狄凤辰朝木烟萝身上虚点一下,“女人的心是很软的。”
狄听风虽然听不懂,但也大概猜得出与解咒有关,只得叹气。
“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我看爷一发病,没把别人吓着,先把我和小娇儿吓住了。爷,答应我们,以后不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狄凤辰望了狄听风面无表情的脸好一会儿,才柔声的道:“好,爷答应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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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娇儿擦拭着自己的飞叶刀,边哼着歌边偷眼望向倚在床头发呆的木烟萝。
木烟萝是在熟睡时被仆人带回木园的,自从她醒来后就一直满月复心事的坐着,连姿势都没有换一下,不知想什么想得那么入神。
“小娇儿,人活在世上是为了什么呢?”
小娇儿吓了一跳,“我从没想过这么艰深的问题,对我来说太难了,妳问别人吧!”
“人活在世上,为什么命都不一样呢?妳自小被庄主捡到,不管刮风下雨都有人为妳遮挡,而我呢?为什么我想过一点自由的日子都像在作梦?”